长篇电视文学剧本:下湖广
序
镜头从巍巍的南岭山摇过,来到了余脉黄牛岭,青葱翠翠的油茶山林包围着一个小田洞,洞边山岗上,有个美丽的村庄,它就是举世闻名的铸乡。
村前如龙珠的对门岗上,两株古老的枫木树高入云宵,树上有个老鸦窝,两个老鹰从树梢上飞起,冲上天空。
(字幕)农历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底,铸乡迎来解放后的第一个大年。
镜头从雷氏宗祠大门摇下。
两封长长的鞭炮掷挂在的两边,一个单瘦英俊的小伙子山猴子栋喜,拿着点火的线香,对旁边一群围观的小孩们大声吼说:“走开,快走开,要打响炮了。炉昌会批圩下湖广啦!”
孩子们四处溜开。
祠堂门边放着两个石雕的狮子抱石鼓。
刚满十岁的小孩子顺干从石鼓边爬出来,抱着耳朵的慢吞吞离开。
山猴子栋喜走过抓住顺干,撕下几个炮响给他说:“干狗崽,拿起快走,要你爸爸快来投标批圩,快去喊。”
干狗崽抓起鞭炮,趁机连山猴子口袋中的私藏的鞭炮拿出,飞快走开叫着:“栋喜满叔打炮响了,快来祠堂里投标批圩下湖广呀!”
鞭炮声夹着小孩们的‘下湖广’叫声,在鞭炮的硝烟中,爆破火光现出
本电视剧的片名 下 湖 广
一
雷氏宗祠祠堂。
正中心是雷氏历代祖宗的家神,右边是两只大谷仓,左边是站满村民的议事间。
村里的炉昌会长官保带领的会上总管执事栋正和炉头小组的师傅们,虔敬祖先。
跪拜完毕,官保转过身来,单瘦英俊脸孔严肃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师傅们,拱着手说:“请,请各师傅们站起来。今年下半年,不少的师傅都参加了解放战争我们村里的师傅,除了身体不好和年老的,都参加了解放战争,大家辛苦了!请师傅们大家去议事间的长椅上就坐吧,按议定的各个圩场标价,投标批圩。过了大年,各个师傅带着炉头小组,过了大年马上出门。”
官保说完然后,和拿着账簿的背脊微驼的总管栋正,尾随师傅们走进议事间,坐在一条大长桌旁边。
栋正把账簿摆放在大桌上,清了一下嗓子说:“官保叔,李县长和广东韶关来的刘参谋没有来,我们能批圩吗?”
官保说:“不是要栋喜去请了?山猴子!”
祠堂下厅的天井边,山猴子栋喜正在蹲在在园石墩上,数着姑娘们踢鸡毛球,他听到官保在喊声,连忙向姑娘们做了一个鬼脸,低声地说:“快走,到别处去玩。这里马上要投标批圩,你们在这里玩,会给我们带来晦气。”
栋正一见栋喜走进议事间进来,丢下手上的毛笔说:“满老弟,今天我们在词堂里这里批圩,这是村里男子汉重大的活动,不能让女人进词堂来。你过了年就是十八岁的后生了,总不懂点规矩,前个月在临广圩给我惹出的麻烦,还没有跟你算账呢。你去请了李县长和刘参谋没有。”
栋喜学解放军一样举手敬礼说:“报告官保老叔,李县长正在和刘参谋商量事情,正在准备回家过年。他们说批圩是我村历来的老规矩,由我们自已按规矩办理。李县长再三地告诉我们,尽快下湖广倒犁头,支援农业生产,支援解放战争。刘同志说今年下年因为战乱,我们没有去他们那里倒犁头,他们那里有四十来圩场,农友们迫切需要雷家的‘栋记犁头,’‘栋兴犁头’,要我们尽快派出师傅满足他们的要求。”
官保点着头说:“昨天晚上,我们算了一下,在湖广五个省,我们历来都要去开炉倒犁头的圩场,有近百个。那里的群众也需要我们的雷家犁头各个地方的群众都需要我们雷家犁头,可惜我们铸乡只有二十来座炉,怎么分得开?栋正老侄,广东韶关地区安排了几座炉?”
栋正打开账薄说:“昨夜我们商量时,刘参谋也在场。今年冬天我们只在邻近几个圩场派出了几个炉头小组,远一点的圩场和广东没有派去,明春韶关多安排了几个,有的炉头小组还要承当两个圩场。比如在大坑口的炉头小组还要去乌石开炉倒犁头。”
官保说:“刘参谋是代表粤北人民来邀请我们的。他们为老百姓操心,我们更要关心那里的农民兄弟了。青河街应该派个炉头小组去,那地方处在连江边上,水陆交通都方便,是个好码头,历来我们和西华人都派人来那里开炉倒犁头,相互争夺这个市场。保住了青河街不但巩固了粤北市场,还可通过青河码头的水陆交通向沿海地区和粤西发展。不能把这个地方丢了。栋贵呢,他人品好,技术过硬,是我村数一二的模型师傅,又会搪炉看铁水,倘若他今春不去部队当兵,最好他能批到青河街圩,带个炉头小组去把守好。”
山猴子栋喜凑过头来说:“我三哥在解放县城时负了伤,刚刚回去敷药。青河街多少标金,我和顺标顺土商量好了,由我来批。”
栋正回答说:“栋喜,满老弟,你不够格。来这里批圩的都是上首师傅。你还是个扯炉打杂的,奶水都没有干就想当守门户的师傅。你去找三哥吧,他是个轻伤不下火线的硬汉子,再说那里的人都信任他的昌记犁头。快去要他来批这个圩场。”
干瘦如柴的官久走过来,无精打彩地向石保求情说:“官保弟,我是上首师傅,让我参加批圩吧!”
官保严厉地说:“官久老兄,你更不够格了。你在外嫖赌鬼混多年,去那个炉头组打杂当徒弟恐怕都没有人要。我们嘉禾雷家能倒出优质犁头,占领百来个圩场,不是产品,而是人品。”
栋喜拉开官久说:“你这个鸦片烟鬼、败家仔,在韶关混不下去,又回来来搞破坏了。土仔黄瓜,把他拖出去。干狗仔干狗崽,爬在谷仓上玩什么,连老子的话都不听,快去把你爸爸叫回来。”
官久狠狠地瞪了栋喜一眼,被土仔拖出了议事间。
顺干坐在谷仓上的花轿里玩耍,听引山猴子的吼声飞快地踏着神台边爬下谷仓。
宗祠的议事间,一片严肃安静静的议事间。
坐在一边的二十来个炉头师傅看着栋正。
栋正站起来说:“我宣布一下规矩,每个炉头小组只准带本村的叔侄兄弟出门,按‘传子不传女,传媳不传婿’的公约保护我们的祖传铸造技艺。各炉头小组只是经管自已批到圩场的范围,不许越界做生意,但是要允许农友和商家越界购买优质犁头。各位师傅在自已批到的圩场倒犁头,必须戒骄戒躁,安分守己,讲究礼貌,努力提高产品质量,发扬我们的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
官保插嘴说:“千万不要和官久一样,败坏我们的名气。”
栋正接着说:“我们在每个地方都要树立好名气,要满足农友兄弟们要求。不要把我们祖先呕心沥血占领的市场丢掉了。”
官保说:“解放了,可能有的规矩要打破。但是我们高尚的美德和优质产品的名气不能破。现在开始批圩。栋正,从广东开始吧,先批韶关圩。”
栋正摊开账簿,拿起笔说:“韶关圩交黄金二两五钱,那个来批!”
接着雷氏宗祠里喧嚷声一片。
“我交二两六钱。”
官保高声地说:“我交二两七钱。”
栋兴说:“我交三两,还那个来跟我争。”
官保说:“我不和你争了,让你去把‘栋兴犁头’发扬光大吧。”
栋兴马上拿出鞭炮,高兴地说:“好呀!我马上打炮响告禀告祖宗,来,我们一炉上的伙计去向祖先叩头。”
官保说:“下一个是乐昌,栋正老侄,由你先出价标。”
二
大年初一上午。风景如画的铸乡。
村前对门岗,几株桃树开始绽放出花朵,蜜蜂在花间飞翔。
太阳照贴着在门口的对联上,这是一间十户人住的大厅屋,厅屋的家神上供奉着‘天子老爷(菩萨)’。
官保朝拜‘天子老爷’后,走出厅屋门,看了一下天气,高兴的说:“解放了,阳春也来得早了。天气多好呀!今天是初一,到初三,村里的各个炉头小组,就要出门下湖广倒犁头。”
官久紧跟着走出门来,拉着官保求情说:“官保弟,我错了。当今的皇上毛主席说,有错就改。看毛主席情面,看我昨天跪了一天家神,让我下湖广倒犁头吧。”
官保昂首回答说:“那个炉头小组要你。你不是和乡里干部说,要在家当农会主席吗。”
“我还是要出门下湖广。官保老弟,你去求求情,要他们收下我。我保证再不游手好闲吃鸦片嫖女人,我保证痛改前非。”
“一个大家产都给你败光,连老婆都卖掉了,还能卖什么去吃喝嫖赌。现在你住在学校边的破庙里,连过年的酒肉都由村里炉昌会救济。官久老哥,你变成了一无所有的无产阶级,我还没有跟你道喜呢。”
官久跪下来作着揖说:“官保老弟,看我们是族兄族弟的份上,帮帮我吧!”
官保说:“今天你是来拜年的吧。一个大男人跪在地下真丢脸。起来,你看栋喜在那里,看他这个炉头小组要不要你。”
门前的一块空坪上。
山猴子栋喜戴着耍狮子的猴头面具,唱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在那里翻跟头,一群姑娘在旁边打着巴掌。
官保走过去扯下他的面具说:“栋喜,你们初三必要出门,不早点去就会让西华犁头班抢先,准备好了没有。”
栋喜在向姑娘们摆着手的同时,行着军礼说:“报告会长老叔,我三哥的炉头组一共五个人,都准备好了。”
官保扣着手指问道:“你三哥、你、顺标、顺土四个堂叔侄打伙计,怎么变成了五个。”
一个叫凤英的姑娘打趣地说:“他天天都在找老婆,要带老婆出门倒犁头。”
栋喜狠狠地瞪了一眼凤英,连忙辩护说:“官保老叔,我三哥说要带他的儿子顺干去读锤子学校。”
官保盯着栋喜说:“你三哥四十五岁才得子,他舍得吗。早上我会到栋贵,他都没有讲过这事。”
栋喜说:“我三哥看到你带孩子出门,他才提出这事。官保老叔,灌酒老叔是你的族哥,你应该带他出门,何必想安到我们这个组。我们不能给一粒老鼠屎打坏一锅汤。有他无我,让他跟我三哥去和西华古争夺吧,今年我不出门了。”
官保抓住正要溜走的栋喜,厉声说:“山猴子,你站住!”
凤英一见形势不对,笑着说:“山猴子碰上如来佛了,我们走吧。”说领着姑娘们唱着歌嘻嘻哈哈地离开。
官保严肃地说:“你也想在家里当农会主席?告诉你,李县长再三地讲,今年我村的全部男人都要出门倒犁头,家里不准留一个闲人。我本想把九保带起出门我本想把官久放在我那炉头山组,让他在炉天小组里劳动改造让他在炉头小组里劳动改造里劳动改造,,可是我那炉头小组已有七个人。昨天晚上我和栋正、栋贵商量了一下,你们那炉头组都是青年人,能文能武,只有你们这班后生崽,才能把官久改造好。”
“你还找了标仔滑头和土仔黄瓜你已经找了标仔滑头和土仔黄瓜?”
官保拖出来躲在一边的官久,厉声地说:“官久老哥,你必须立下保证,痛改前非,一定要听从栋贵老侄和栋喜这些年青人的安排,齐心协力把守住青河街圩场。你跟我一起去找顺标、顺土他们开个会,诚诚恳恳的认错作保证,看他们收不收你。”
栋喜嘻哈哈地说:“我去喊我三哥也来参加开会。”
官保说:“不要打主意溜走了,栋喜老侄,老老实实地带路呢。”
三
栋贵家,是一个六户人家的厅屋。
吃了午饭,昌贵正在蹲右凳子上抽着烟栋贵正在蹲在凳子上抽着烟,顺干坐在一旁背着书: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栋贵见栋喜耷拉着脑袋站在门口,进退两难,于是敲着烟斗里的烟灰说:“又来拜年了。进来呀!”
栋喜满脸笑容地说:“三哥,官保叔告诉我,今春学校很迟才能开学,村里的小把戏都要跟父辈们先去读读‘锤子学校’。四月八回来后,再上学读书。他把儿子带起出门,我想将侄儿干狗崽也带去青河读锤子学校。”
栋贵一声不开地吸着烟,喷出一缕缕青烟冲向栋喜。在烟雾中,他又像看到了二叔官仁,(。
(特写:二叔官仁被化装土匪的官兵在顺头岭打得奄奄一息。他和大哥将二叔的抬回家来,二叔指着襁褓中的儿子栋喜,向他点着头,燕下了最后一口气。小小的栋喜身体瘦小,像一只猴子一样。在栋贵喷出的缕缕青烟中,逐渐长大起来,变成了在他眼前的、眉清目秀、身体干瘦的山猴子昌喜身体单瘦的山猴子栋喜。)
栋喜说:“三哥,你在解放县城时受伤没有好,现在去青河街,又搞模型又看炉熔,还要和西华古竞争,我怕你太苦了。”
栋贵放下烟杆说:“你要顺干来掬铁水。”
顺干收拾书本问道:“满叔,什么叫竞争?是不是和打战一样,冲呀,杀呀。”
栋喜说:“对。我们去青河街,就像打仗争阵地一样,谁赢了就归谁,守不住阵地就是战败者。”
栋贵的老婆走来说:“满弟,又要他去解放军当排长打战?你三哥的伤还没有好利落呀”
栋贵说:“你不要来岔事,带着顺干走亲去。”
栋喜说:“三哥,我们想吸收官久叔。他是我村有数的能掬起一百多斤铁水的上首师傅”
栋贵举起烟斗敲掉烟斗里的烟灰说:“官久叔看炉,那是以前的历史。年前我想让他进入我们这个炉头小组,要你们这班后生帮助改造他。你坚决反对,今天你来帮他作说客?是不是作弄老子。”
栋喜以为三哥栋贵要拿烟斗打他,吓得连忙退一步发着誓说:“三哥,我那敢作弄你!官保前辈告诉我,今天清早,官久去他家拜年时,痛哭流涕地立下军令状,保证痛改前非,老老实实地重新做人。我也看到他住在庙里,靠人救济他一点来度日,好造孽。再说把他这种男人留在村里,说不定还会闯出祸来。三哥,现在是新中国了,毛主席当皇帝。毛主席下旨,要改造有错误的人,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齐心协力建设新中国。三哥,官保前辈说,只有你才能治得住官久师傅。”
栋贵说:“昨晚上官保前辈和老九栋正来找我,专门商量了事。官保前辈批到乐昌圩,他不带他族兄出门要我来带,我只能让他混口饭吃。满老弟,要改造好官久,只有官保前辈才有办法。你知道,官久叔看炉,是上首师傅,辈份比我们大,理应管我们,我那能治他。他不惹事生非,不将我们改造过去就算幸运了。不过现在是讲人人平等,以理服人。你们几个后生答应了,就试试吧!记住,初三清早动身出门,在村后土地庙相会。”
栋喜刚要走出门,看到土仔走来,一把揪着土仔说:“早晨不来拜年,下午了还来拜什么年?”
土仔黄瓜名叫顺土,比栋喜大了一岁,是个浓眉大眼的粗壮后生,他连忙作着大揖说:“三伯伯,我来拜迟年了。”
山猴子推着土仔说:“要拜就跪倒拜。”
土仔跪下来说:“满叔,今天早上我去外婆家拜年。上午才回来,刚进门就被官保叔公叫去开会。你也在那里开会,可是你会没有开完就溜走了,现在官保叔公要你去研究搪炉子的事。”
栋贵问道:“还要挑炉子走?”
土仔说:“官久叔公说他生疏了,要官保叔公跟他搪一个。官保叔公答应了,要我们一起去帮忙。官保叔公还说,要让官久叔公吃点苦头,要他一个人挑起炉子到青河街。”
栋贵说:“满弟,官保叔是炉头大师,你去学学他搪炉子的真功夫,要虚心勤快,不懂就问。把顺干也带去,教他锤泥巴。”
四
村旁土地庙。
庙后是青翠的油茶山。一株大树像凉伞,遮盖在屋顶。庙前是一片良田。两条从村里来的石板路,在这里汇合成为一条大路,通向圹村圩。
大地刚晨光曦微,小小庙里点上油灯,土地公土地婆坐在神台上,看着飘动的火焰。
栋喜和顺标、顺土走进庙来,拜完土地公土地婆后,坐在土地庙边大路的石阶上。旁边放着一只大风箱和一担装着大锤铁、铁铗和被盖的箩筐。
栋贵挑着行李,带着儿子顺干走来,他放下担子后说:“顺干,我们去拜土地公土地婆,要菩萨保佑你安康走好运。满弟,你们来得早,就欠官久叔了。”
土仔黄瓜顺土抢着回答说:“官久叔公也快来了。三伯伯,满叔假积极,半夜三更就叫醒我们,他抢抬风箱,要我挑重担子。”
山猴子笑哈哈地说栋喜笑哈哈地说:“土仔老侄,我们下湖广倒犁头的规矩是要赶早,出门不能碰到女人,我怕你即那新婆娘不懂规矩,送你出门。你看我三哥那担担子有多重,不会比你的轻吧!你以为风箱好抬。好,我俩换转,我去挑担你来抬风箱。”
标仔顺标马上拒绝说:“我才不跟土仔黄瓜抬呢。他人高大,两个人抬起合不到脚步,会东拉西扯。土仔老兄,你人高力气大,干脆你一个人扛着风箱走。”
官久来了,他没有什么行李,只是挑着用绳子捆好的炉子,一头溶铁炉甑、一头是装铁水的炉斗。
山猴子挤眉弄眼地指着炉子说栋喜挤眉弄眼地指着炉子说:“黄瓜老侄土仔老兄,你跟官久师傅换转挑吧,搪炉子的泥巴是你锤的,有多重你自己知道。”
土仔又诉着苦说:“我和干狗崽两人锤了三十来斤泥巴。你们两人太精了,要我一个人锤泥巴,你们专门递泥巴,看着官保叔公搪炉子。”
官久师傅放下担子后,点头哈腰地对栋贵说:“你们来得真早!咳,很久没有出门倒犁头了,手艺也生疏起来。昨天我和我官保老弟忙了一夜,搭帮这三个后生打下手,才搪好炉子。”
土仔正围着炉子打量着,官久以为土仔偷学搪炉子的“尖端”技术,马上走过去扯下油布把炉子盖严密。指责着说:“黄瓜,有什么好看的,你去挑你的担子吧!”
土仔吓得连忙退开,吐了吐舌头说:“官久叔公,山猴子要我两人换转挑,我来看看你这一担有好重。”
官久大声吆喝说:“我官保老弟讲了我向官保老弟立了军令状,再重也是老子一个人来挑。山猴子知道你昨夜搪炉子时专门锤泥巴,没有看搪炉子,想让你补学一下。山猴子,你名堂不要太多了,加头抬风箱走吧!我来押后。”
栋喜说:“官久叔,其实我们都学会搪炉子的诀窍了。土仔老兄,官久叔保密,到青河街后我来教你。”
土仔说:“你九叔说你奶水都没有干,就想当师傅?你根本不夠格。你,又想作弄我吗不要来作弄我。官久叔,那天我拖走你,是山猴子作弄我们的,你知道他最爱作弄人。?”
栋喜拿出栋贵箩筐里的一些犁头芯模具,接着对土仔笑了一下后,又把土仔箩筐里的大锤大铗拿出来里,一起塞到风箱里,和标哥仔抬着风箱带头走了。
早春的太阳升起来,不一会就挂在半天上。
栋喜唱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和标哥抬着风箱走到前面。
温和的阳光照在青石板砌起的‘挑盐大路’上。
路上行人很多。有耍狮舞龙班子,也有迎亲嫁女队伍。那些耍狮舞龙的还边走边扭着秧歌。他们看到山猴子一行人后他们看到栋贵他们一行人后,纷纷停下来让路。
有个老者笑着说:“他们是嘉禾雷家犁头班下湖广倒犁头的,喂,你们去那里开炉?”
山猴子说:“村里炉昌会安排我们去广东青河街。”
“何不如到我们这里倒犁头。”
一个像干部的青年人说:“师傅,现在的人民政府很关心老百姓,不但减了租,还动员老百姓把战乱时荒芜了的田土耕种起来,没有犁头怎么生产,我们多么需要你们雷家犁头啊。我们就在山那边,去我们那里吧。”
一个中年大汉推开人群走过来说:“你们不要争,还是先去我们那里。我们就在对面的圩场上。”
栋喜笑容满面地对挡在路中间的中年大汉说:“大哥,不行。我们村里炉昌会有规矩,各组管各组那个圩场,不许过界,让我们去广东吧。你们这里马上会有师傅来开炉。”
大汉打量着栋贵说:“我们要的是你们雷家犁头班子。”
栋喜抢着回答说:“就是我们雷家班他们跟我还是族兄族弟呢。本来和我们一起动身的,因出门碰到金秀姑婆,怕运气不好回去了。……明天他们一定会来。”
大汉只好让开道。
山猴子又唱又笑起来栋喜又唱又笑起来。
山猴子说栋喜说:“标哥,你看我们雷家班倒犁头的多出名!我俩一起唱过家乡民歌,你声音优美,歌也唱得好,带头唱吧。”
标仔满口答应说:“好。你声音嘹亮,唱大一点。”
官久说:“我难得走路都没有力气了,你们还有力气唱歌,还是快点赶路吧,我难起听都没力气听。”
栋喜说:“官久叔,解放了,我们有使不完的力气,今天下湖广倒犁头,就要唱歌,歌唱幸福美满的生活,要是不抬起风箱,我俩还要扭秧歌呢”
他们俩人放开喉咙唱起《歌唱铸乡》的民歌来。
我的家是铸造之乡,
她在泮溪河岸边。
那里有遍山遍岭的鲜果和油茶,
蕴藏富饶的煤炭和数不清宝藏。
这是我可爱的家乡,
灿烂的阳光照耀看我们,
建设幸福美好的家园。
我的家是铸造之乡,
她在泮溪河岸边。
那里有勤劳勇敢的英雄人民,
挑起优质的犁头走湖广闯江南。
这是我可爱的家乡,
灿烂的阳光照耀着我们,
建设幸福美好的家园。
我的家是铸造之乡,
她在泮溪河岸边。
那里有美如天仙的心爱姑娘,
捧出清香的黑饭和油茶请亲人品尝。
这是我可爱的家乡,
灿烂的阳光照耀着我们,
建设幸福美好的家园。
我的家是铸造之乡,
她在泮溪河岸边。
那里有铸都之韵的漫浪四月八,
邀请各地的朋友前来共创辉煌。
这是我可爱的家乡,
灿烂的阳光照耀着我们。
建设幸福美好的家园。
(特写)随着歌声,出现铸乡过四月八节的隆重画面:
青翠的油茶山林包围着一个田洞,洞边山岗上有个美丽的村庄。村中传出欢笑声,一群姑娘在井边淘洗嫩树叶泡浸的黑米。
祠堂里,戏台上正在唱戏,还有不少人在虔诚供奉祖先;庙里,道士们正在做道埸,不少人跟着道士拜‘天子老爷菩萨’。神台上的黑饭正在冒着热气。
祠堂边的沙子坪上,正在赛蓝球。还有耍狮舞龙来庆贺的。
十字巷口,摆满货摊肉案和货郎担。
村小学校里,小孩们正在听老师讲课。
家里。八仙桌上摆满丰盛菜肴宴请宾客,美丽的姑娘端着黑放在宾客手上。
铸乡沉醉在一片幸福愉快的欢乐中,不但地传出鞭炮声。
他们来到一个大田洞里。夕阳照在一个大田洞里星。
宽阔的石板路从田洞中穿过,路边星罗棋布着不少村庄,还可看到靠路边的一个大圩场和一个新祠堂还可看到靠路边大圩场里的一个新祠堂。
嘹亮的歌声引来不少行人停下脚步观看,接着从圩场里跑出了四、五个大汉。
为头的一个中年汉子问道:“你们是雷家犁头班子吧!”
栋喜低着头不开声。
顺干抢着回答说:“是呀,我们要去广东青河街倒犁头村里炉昌会要我们广东青河街倒犁头。”
中年人马上拉住栋喜说:“雷师傅,去年下半年,你不是在我们这里开炉吗,欢迎你们留下来,回我们这里来开炉到我们这里倒犁头。”
中年人说完就抢着抬起风箱,并指挥其他人抢着挑担子,他说:“兄弟们麻利点,把风箱、工具抬进去。”
土仔黄瓜埋怨着栋喜说:“瘟猴子,官久叔公要你不要唱歌,你不听,这下唱出麻烦了。青河街去不成,家里炉昌会说我们不去守青河街,罚款罚你的。要罚得你没有钱讨老婆,打一辈子单身。”
官久惊心掉胆地说:“碰上土匪了。栋贵侄,这里和广东交界之处,前面顺头岭是土匪窝,从来没有看见土匪下山,在这里打劫的呀!”
中年汉子说:“师傅,我们这里是临广圩,山青水秀田土肥沃人和气,你们年年都来开炉倒犁头,我们那能打劫你们。这个后生师傅去年也来了,还有一个学问很高的栋正师傅,祠堂上那四个大字,就是栋正先生题的。”
(特写:新祠堂门上白圈里的禮、義、廉、耻四个大字)
栋贵说:“听说去年十月,栋正老弟带着一个炉头小组在这里开炉,他用笤子在新建的祠堂上写了几个字。”
官久哭丧着脸说:“是呀糟了!这事我也听说过。栋正乱写乱画,惹出了大麻烦,还请了老者来跟他们打官司,要不是在到处打仗,早就抓起他们坐班房了。难怪他今年不敢走这条路。这下可好,我们送上门来给他当替死鬼。”
土仔害怕地说:“还打了官司,三伯伯,他们不会抓我们关起来吧。”
五
宗祠门墙的白圈里上,写着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禮、義、廉、耻。
新祠堂里,侧边有一间雅静的小房子。
中年大汉备下了一场丰盛的酒席,请栋贵他们喝酒。
主人老乡绅端起酒杯敬着酒说:“师傅们,你们人好倒出来的犁头也好。我敬你们一杯。”
土仔黄瓜端起酒又放下,胆怯的说:“大爷,为祠堂墙上那几个字还打了官司?”
老乡绅一口气喝完洒后说:“有这个事。来,先喝酒干杯呀。”
官久一口一杯,喝得醉醺醺的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我一无所有,要死也死在花下酒壶里,老大爷,你说吧,要把我们怎么办。”
栋贵笑着对老乡绅说:“去年在你们新祠堂乱涂鸦的是我族弟栋正,他没有读过书,只是在下湖广时,学凉亭里的字画诗词,认得几个字。这事多有冒犯。当时因为战火而没有及时处理,现在要如何了结此事,请老先生赐教。”
年老乡绅大笑说:“雷师傅说笑话了。你族弟是个学富五车的大秀才呀!去年他在我们这里开炉倒犁头,住在我们新建的宗祠里。当时我们留了四个粉饰好的大圆圈,给来请省城请来的著名先生题字的。那天请早我还带重金去省城请先生了,可是这个深藏若虚栋正师傅,却用笤子在上面写上了礼、义、廉、耻四个大字。”
随着老乡绅的讲话声出现了去年以下画面:
背脊微驼的栋正带着一个炉头小组来到圩上开炉,老乡绅热情地接待他们,要中年大汉端来一壶酒陪他们喝酒。
中年大汉说:“师傅们,今年我们建了祠堂花了不少的钱,只好一杯薄酒招待你们了。”
栋正说:“何必这么客气。古人说君子之交淡若水,谢谢老兄的深情好意。”
中年大汉说:“师傅们,开炉就在前面那间老祠堂,住就在这新祠堂楼上。”
山猴子栋喜问着说:“大叔,你们祠堂上那几个白圆圈给来作什么用你们新祠堂上留着几个白圆圈给来作什么用?”
中年人说:“给来先生写字的。雷师傅,我们前些日子派人去衡州请一个有名的先生来题字,那先生嫌润笔金太少。明天我大叔动身去省城请先生。”
栋正说:“省城不是在打战吗?”
中年人说:“也要去请先生来题字,总不能拖在明年去。”
一个月又过去了。
一天开了炉后,栋正安排炉头小组砍肉买酒打牙祭,把老乡绅和中年汉子请来喝酒。
老乡绅端起酒杯愁眉苦脸地说:“这个题字的名师真难请,给他一两黄金一个字都不来。”
中年汉子说:“大叔,再一个多月就过年了,怎么办。”
老乡绅说:“过年前一定请人题好字才过年。衡宝大战后,白崇禧逃到广西,仅仅留下一些交警队和湘南纵队一群残兵败将。解放军马已经攻占了上就要打下我们县城,战争马上就要结束,我相信名师周先生不会借故推辞了。明天清早我再去省城,无论如何都要把他请来。”
中年汉子说:“雷师傅他们也再开一炉火,就离开我们这里。”
老乡绅说:“今年下半年,到处都在进行解放战争,社会秩序混乱。铸乡还派出师傅来我们这里倒犁头,真不容易呀!辛苦他们了。这几年因战乱荒芜很多田,明春我们这里不需要很多犁头,让他们早点回家过年吧。”
吃了晚饭,栋喜找到栋正说:“他们请先生题字难请,一两黄金一个字都冒人来。九哥,眼见就要过年了,这里的群众对我们很好,你帮他们一下吧。我们村里的祭文都是由你写,同他们写四个大字算什么。”
栋正:“满老弟,我那有这么本事,不要多话讲,再开一次炉,过三、五天我们就要回家过年。这段时间国民党的残兵败将四处作案,我们要慎重一点。今天晚上,把钱都藏在铁芯里。”
六
丰盛的酒席上,空气顿时变得沉闷紧张。
栋贵起身揪住栋喜说:“九弟栋正为人忠厚公正,。他没有让你参加土解放,要你跟着他出门倒犁头,原来是你搞的鬼就借机作弄他。老子要打烂你这猴子屁股。”
栋喜结结巴巴的说:“三哥,当时我见他们一两金子一个字都冒人来写,再三地求九哥帮他们的忙,在白圈内写上字,九哥死硬不肯。我只有在那天夜里偷偷地在白圆圈内涂了一笔,逼九哥题字。”
画面中又出现了山猴子他们正在把钱装在铁泥芯,他再三地跟栋正求情,要栋正题字。
山猴子说栋喜说:“九哥,你不帮人家的忙,那就我来动手了。”
栋正说:“满弟,这事万万不能,睡觉去,。明天是初二,清早起早一点,开了这一炉,把没有收回的账收上来。”,初七回家赶圹村圩。”
半夜,山猴子栋喜见栋正去睡觉了。偷偷地拿起笤子涂上墨烟,爬出窗外在白圈里刚划上一笔,突然,栋正伸出手来,抢走笤子,还拧着山猴子的耳朵拖进窗户。
山猴子知道闯了祸,跪在地上说:“九哥,我只是涂一笔,明天我去刷掉就是了。”
栋正忍着一肚子气看着山猴子说:“刷掉那一笔?咳!新建的祠堂能随便让你涂鸦吗?满弟呀满弟,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这个漏子可通大了,等着明天打官司赔钱赔礼吧。”
山猴子暗笑说:“九哥,还是请你救下我吧还是请你救救我吧。免得打响炮赔礼赔钱,倒了我们的名誉。”
栋正叹一口气说:“满弟,有事可以好好商量嘛,何必这样来逼我。去睡觉,明天再讲。”
笫二天清早,栋正站在祠堂门口,对那几个白圈看了一阵后大声叫着说:“满弟,你马上架好梯子,把墨烟调好,让我把你涂的那一笔遮掩掉。”
栋正刚题完字,中年大汉来了,他大声发脾气说:“我新祠堂给了你们住,你们还乱涂乱画,那个写的!”
栋喜嘻皮笑脸地走来说:“昨天晚上来了个神仙写的,你看这几个字写得不好吗?”
这时祠堂门口围满了人,中年大汉抓住栋喜吼着说:“我刚送走大叔去省城请先生,一下子不在,就被你这小鬼仔涂坏了……”
栋正护着栋喜说:“你们不要抓我弟弟,这几个字是我写的,字写得不好,让大家见笑了。要赔多少钱怎么样赔,我想请你们找名流学士来断定,我们铸乡人认账。”
中年大汉放掉栋喜,对栋正题的礼、义、廉、耻左看右看……
仍然回到了祠堂招待栋贵他们的酒席上。
中年大汉高兴地说:“当时我看到这几个字还写得可以,于是和乡亲们说,这个师傅说得有点道理。我们请来先生后,再找县里有学问的名流一齐来评理,反正他们年年都要来我们这里倒犁头,我不怕他们赖账。”
土仔摇着爬在桌子上酣睡的官久说:“叔公,官久叔公,这是山猴子惹出来的事,要他们不要关押我们。”
老乡绅伸出大姆指说:“我带着省城请来的周先生回来后,马上邀集我县知名名流一同评价这四个字,周先生当即退回我们交的订金,拍手叫好,他说连他都写不出这样苍劲有力的字。县里的名流更是称赞有加,有的还篆写出来给教小孩练书法。”
栋贵抱拳行礼说:“过奖了,在下代我族弟栋正谢谢各位的厚爱。”
老乡绅说:“年前我要他去铸乡面谢栋正先生,由于事多和战乱,没有去成。眼前天天开会减租减息,准备大闹春耕生产,只好在你们过四月八大节时,再去酬谢栋正先生,望师傅们谅解。今天我听到栋喜师傅的歌声,才知道你们铸乡的师傅来了,派人把你们请进来,备下小酌,以表敬意。”
标仔问道:“你们也知道我家乡的四月八佳节?”
老乡绅说:“你们年年都到我们这里倒犁头,年年四月八前两天都要赶回去过节,我和县里几个大老板,还去你们那里吃过黑饭呢。”
老乡绅看着满脸疑惑的土仔说:“不信吗?我唸给你听,‘四月八,家家黑。那家不黑,鬼来克’。今年你们过解放后的四月八节,一定很热闹的,我们准备带条龙去,舞一天龙灯。”
中年大汉收拾着碗筷说:“师傅,我们不会关押你们的。你们去青河街,可能会碰到西华来的犁头班子,西华犁头那有你们雷家犁头好!你们应该通过青河街打入青远佛山。”
土仔笑起来了,他说:“我们正要去清河街和西华古竞争。”
老乡绅说:“对,应该要有面向向全国的胸怀。师傅们,你们辛苦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你们还要过顺头岭呢。”
中年大汉说:“吃了早早饭才动身。现在岭上没有土匪了,但是还有个别漏网的匪特。”
老乡绅说:“不要怕。现在是毛主席的天下,两广圩还住扎着解放军。”
七
顺头岭脚下。
一个石头砌的凉亭跨在路中间,凉亭的四周古树参天,一道山溪从亭侧流过,溪边有口清洁的泉水。凉亭里还有卖茶水炸油糍粑的摊子,两侧各有一排条石凳子。墙上的石板上刻着许多诗词,还绘有关公的画像和山水画像。
栋喜抬着风箱走进了凉亭,他和标仔放下风箱就去看凉亭上的字画,争读凉亭里的诗词对联。
栋贵拉着顺干,用烟杆指着碑记字画,教儿子认字,还讲出每处字画中的故事。土仔闲着没有事,时而去听栋喜和标仔两人争论,时而跟着栋贵学字。
官久师傅很吃力挑着担子,慢慢吞吞地走走凉亭后,马上放下担子,看到冷落萧条的凉亭说:“这里平时好热闹,样样东西都有卖。客乡们可以吃饱肚子才上山,今天没有人来卖点心茶水。”
土仔说:“官久叔公,今天还是初三,圹村圩都要初六才开圩。凉亭里卖东西起马要出了十五。你饿了我箩筐里还有抖糍粑,你拿去吃吧。”
官久看着土仔说:“我知道你想打什么主意,拿两个抖糍粑几个田螺来哄我?告诉你,我不会教你搪炉看铁水的。看到你蠢头蠢脑就饱了。”
官久盖好炉子,躺在青条石凳上蒙头睡起觉来。
栋贵拉着土仔,在青条石上坐下后,点着烟斗里的烟说:“我幼年丧父,家里很穷,靠跟人家看牛乞食为生,不能上学。在下湖广倒犁头时,每到一个凉亭休憩时,就跟父辈们读凉亭里的字画,互教互学。碰到难认的字时,就向过路的客商请教,这就是我们铸乡人的‘凉亭先生’。凉亭先生教育我们铸乡人识文断字,知书达理。你们九叔栋正一手好书法,就果是‘凉亭先生’教出的!”
特写:(画面。)凉亭里。一群挑着犁头的青年正在互相学习凉亭墙头的诗词,向来往客商请教读不出的字
倒犁头工场里。青年人在工作的同时,看着墙上的字,用扒火棍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写着;用笤子在刷模型时一横一直地涂着
土仔站起指着墙上的一处画说:“三伯伯,这是金鸡岭吧。”
栋贵说:“是的。我们湖南人到广东,一般都要从金鸡岭经过。金鸡岭上那只金鸡,头朝湖南尾巴向着广东,是吃到我们湖南屙到广东去,所以广东富裕我们湖南穷。”
(特写:凉亭墙上的画变成了坪石金鸡岭.)
土仔说:“打掉那只金鸡。没有金鸡来吃我们湖南的,我们不是富了。”
顺干说:“爸爸,把山上那只金鸡头转个方向,我们不是发财了把广东的好东西吃掉,屙到我们湖南来。”
栋贵说:“天生的石山怎么能打掉和转换方向?只有我们人,才能改变自己的方向,。”栋贵吸了一口烟后又说:“我们的雷氏祖先就改变了我们的命运,现在我们下湖广倒犁头,不是去广东赚钱回家吗,吃到广东的屙回家里去。”
土仔说:“我们的祖先真有办法!”
栋贵说:“办法是‘自强’、‘创新’、‘争先’六个字。告诉你们吧,我们的祖先是靠牧鸭为生。元朝末年他们牧鸭来到了一个穷山沟,在那里扎下窝棚落了脚。不久他在那里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开辟田地、繁衍子孙,建立了村庄。”
(特写:随着栋贵的话声,出现了下面画面;:元朝末年, 一个穿着元朝服装的一个青年人二个青年人,赶着一群鸭子来到了山沟牧鸭,在山沟边的山岗上,盖了茅草窝屋,白天将鸭子赶到山沟里,青年人上山捡柴,群鸭在山沟里寻食嬉戏.。晚上,青年人背着柴火,赶着鸭子回家,和鸭子睡在草屋里。相邻不远住着一户李姓邻居,年青人关住鸭子后,去邻居李家点火回来煮饭,有时邻居的女儿也点着火过来,帮年青人生火煮饭,天天如此,不久他们参生了爱情,结了婚,茅屋变成了瓦房,水草丛生的山沟变成良田。山岗上一幢幢瓦房盖了起来,变成了风景如画的村庄。)
画面:
一间十住户人的堂屋里。有三兄弟正在补鈀锅。
炉斗里还有铁水没有用完,他们将铁水倒在地上。
后来,他们将炉斗里的铁水倒进泥个巴模型,变成秤砣、木臼上的铁箍等小个铸件。
件。
补锅的小化铁炉子越来越大,厅屋里着的模型也越来越多,摆满着犁头模型。生产的犁头铸件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不久厅屋里摆满着犁头模型。逐渐地变成在大厅屋、空房里,三、五个人合伙,用矮炉倒犁头。
画外音:雷氐祖先来穷山沟里牧鸭,生活十分贫穷。穷则思变。清乾隆末到嘉庆年间,我们祖先有三兄弟靠补锅为生,他们在溶炼铁水时,不断地增加铁水容量和提高铁水温度。开始铸造秤砣等简易的小型铁铸件逐步到给木犁头, 镶上铁犁咀(又称插犁头咀),给舂米的木臼上铁箍,清嘉庆五(1800年)年,终于创造了用矮炉溶炼铁水铸造犁头铁锅(俗称倒犁头)从此我村出现了家家户户倒犁头的铸造技艺和家族式炉头小组倒犁的模式
画面。
村里的石板路上。
几个青年挑着犁头向村外走去。
圩场上。
青年人摆摊买犁头收购烂铁。
村里的石板路上。
青年人挑着大担的烂铁回家。
厅屋里,摆着一个矮炉和遍地的犁头模型,炉子边架着一个风箱。
青年人把烂铁加到炉子里,又开始开炉倒犁头。
村边的石板路上。
五、六个人开始挑着工具、炉子,抬起风箱下湖广开炉倒犁头,他们在来到圩场的凉亭里,开炉倒犁头。间,我们祖先有三兄弟靠补锅为生,他们在溶炼铁水时,不断地增加铁水容量和提高铁水温度。开始铸造秤砣等简易的小型铁铸件逐步到给木犁头, 镶上铁犁咀(又称插犁头咀),给舂米的木臼上铁箍,清嘉庆五(1800年)年,终于创造了用矮炉溶炼铁水铸造犁头铁
锅(俗称倒犁头)从此我村
出现了家家户户倒犁头的铸
造技艺和家族式炉头小组倒
犁的模式
画面。
村里的石板路上。
几个青年挑着犁头向村外走去。
圩场上。
青年人摆摊买犁头收购烂铁。
村里的石板路上。
青年人挑着大担的烂铁回家。
厅屋里,摆着一个矮炉和遍地的犁头模型,炉子边架着一个风箱。
青年人把烂铁加到炉子里,又开始开炉倒犁头。
村边的石板路上。
五、六个人开始挑着工具、炉子,抬起风箱下湖广开炉倒犁头,他们在来到圩场的凉亭里,开炉倒犁头。
画外声:起初,师傅们是在村里大间的厅屋里开炉生产犁头,靠肩挑贩运犁头产品去邻近市场去销售,收回烂铁等原材料回来生产。由于祖先们有着‘自强’‘争先’的艰苦创业精神,不断地提高铸造技术,提高产品质量,开发新的铸造产品生产,从而通过货比货占领市场。为了满足当地群众的要求,村里组织炉昌会,统一分配村民到所占领的市场开炉铸造,就地回收烂铁,就地生产,就地销售,并且依托产品的竞争力不断地向外发展,占领市场。现在有许多市场都要铸乡雷氏师傅去开炉生产,由于距离过远,人手不够等因素,无力去那里开炉倒犁头。”
于距离过远,人手不够等因素,无力去那里开炉倒犁头。”
凉亭里。
栋喜和标仔打起架子来。
土仔说:“三伯父,他俩打架子了。”
栋贵提着烟杆走过去说“你们俩打什么架?栋喜满弟,你年长一辈,应该让一下侄儿嘛。”
栋喜说:“我告诉标仔老侄,关云长的‘长’字应该读长,因为关公是五虎上将的老大,老大就是长官,官长。而标仔老侄硬要读长短的“长”音;其理由是关公身长九尺,胡子长二尺,身体长、胡子长,况且原来的名字又是‘长生’。他不听我这个长辈的话,长辈教育晚辈就是打。”
标仔说:“猴子满叔,我读的音是对的,你咬紧牙根硬争,还要动手打人,难道我怕你打吗。要不是看到你是长辈,早己把你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栋贵说:“你两人像狗一样,一下子咬起来,一下又和好了。为什么不像栋正一样虚心学,练一手好书法,做一篇好文章。”
栋喜看到凉亭中坐着一个近四十岁的威武汉子,他拉着标仔走过去鞠躬说:“先生,恳请你赐教,我俩那个的读音准确。倘若我读错了,由我老侄打我二百板屁股。”
中年人从石凳上站起来,很有礼貌地走过去说:“你们是铸乡的师傅吧,欢迎你们去广东倒犁头恢复生产。刚才我听到你们的争论了。我吟一首打油诗,你们自已去理解吧。”
栋喜低声地说:“那有这样判官,出个谜语给我们猜。”
栋贵说:“当场破题儿,你这个猴子又会大闹天空。”
中年文士笑眯眯地吟诗道:“对。打油诗是‘官长长短音分明,千里单骑走麦城,凉亭先生知识浅,请去学校念真经。’师傅,新社会了,没有文化是不行的。你们应该多学些文化科学知识,提高你们的铸造技术。”
栋贵看中年汉子气宇轩昂,将烟斗里装满烟,扯起衣襟搓干净烟咀后递给中年人说:“请先生吸烟。先生好肚才(方言,指肚里满腹经纶),不知先生贵姓,请赐教。”
中年文士双手抱拳说:“谢谢,我不会吸烟。现在解放了,人人都讲平等,都是同志,不要称我是先生。我姓赵,叫我叫赵同志吧。师傅,你们是去哪里开炉生产?”中年文士不等我们回答,又说着:“你们铸乡的人品好,铸造技术精湛,生产出来的犁头又耐磨又好用,群众很喜欢。春节前,我们还派出了代表去请你们呢。”
栋贵说:“去年下半年兵荒马乱,我们村里大多数师傅都参加了土解放,只有少数人在邻近地方倒犁头。今年我们响应人民政府号召,铸乡的师傅都全部出来倒犁头。保证不误湖广农友们的春耕生产”。
“说得好!师傅。你们很讲江湖义气,恪守信诚。我们部队老首长经常讲,当年闹农会时,你们村里的师傅们利用出门倒犁头,掩护了我们的一些革命同志,有的师傅还拿出银元资助他们投奔红军。你们对革命贡献很大,我们很感谢你们。”
栋贵回忆着说:“那是民国十六年的事。萧克将军在家乡闹农会,团防局搞清乡,杀害农会干部。我村一些炉头小组就趁‘下湖广’之机,把他们当作伙计脚夫,带着他们逃离虎口。萧克、黄益善等人曾经躲藏在官保老叔的炉头小组里。不久他们回乡去宜章参加‘年关暴动’,我县不少的后生跟着去了,官保老叔还拿银元,资助他们参加红军。我村人品好武艺高强的雷良次,曾经随着萧克去资兴龙溪洞,见到了毛主席呢。”
随着栋贵的声音,出现了(特写:)萧克将军在家乡建立共产党组织,领导农民运动的轰轰烈烈的画面,接着出现了白色恐怖,农会干部随同铸乡的师傅下湖广倒犁头,投入了朱德总司令领导的湘南起义,在资兴龙溪洞跟着毛主席上井岗山的画面。)
赵同志说:“萧克将军是四野的参谋长,他指挥队伍解放了家乡。现在指挥部队打海南岛的也是你们的老乡邓华现在指挥部队打海南岛的也是我们的老乡邓华。今后,天下就是毛主席领导的人民的天下了。”
栋喜觉得赵同志举止不凡,笑着问道:“赵同志,你是个大长官吧,我们怎么称呼你。”
赵同志说:“共产党里都是同志,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我们的领袖毛主席,也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毛泽东同志。”
土仔说:“毛主席不是坐朝廷的皇上吗?”
赵同去说:“毛主席是人民的领袖,不叫皇帝。人民领袖爱人民。毛主席很关心群众的生活和生产,要我们在春节期间先减租,把农民的生产积极性调动起来。要我们尽快地扫除旧中国留下来的贫穷和愚昧,逐步地改善老百姓的物质生活,逐步地提高人民的文化生活。”
栋贵说:“毛主席说得多好!有毛主席的领导,我们有好日子过了。”
赵同志说:“我们必须听毛主席的话,为建设新中国而奋斗。雷师傅,你们必须抓紧生产,抓紧学习,努力提高铸造技术和产品质量,支援春耕生产,支援解放战争。如果碰到什么困难,可向当地人民政府反映,政府会帮助你们的。将来我们要办很多工厂,欢迎你们进入国营工厂工作,把祖传的精湛铸造技艺献给人民。”
这时从凉亭外走进两个青年军人,他们向赵同志敬礼说:“政委,我们走吧。”
赵同志(政委)说:“好。雷师傅,我今天要赶到连州,你们慢来。前面就是顺头岭,过了顺头岭就是广东。”
标仔问道:“赵政委,听说山上还有漏网的匪特。”
赵政委说:“不要怕,山上有我们的部队和民兵。”
官久看着快步走出凉亭的赵政委,伸了一下懒腰说:“要老子不要怕,你却带着卫兵腰里藏着盒子。栋贵老侄,我们快走,跟在赵政委后面过岭,免得碰上土匪。”
七
山势峻峭的顺头岭,。
一条小溪从山上顺着大路飞流直下,顺着大路流下,路边尽是怪石溶洞,
铸乡下湖广的一行六人爬完山后栋喜抬着风箱,带领一行六人,吃力地爬完山,,马上进入来到了崇山峻岭中,。
山上,道路崎岖阴险,四周树木怪石林立,道路崎岖阴险。
走在后面的官久催促地说:“快走,这里是两不管的地方,经常土匪打劫过路客商,我们要去赶到赵政委,和他们结伴过岭。干狗崽,你快走呀。”
栋喜说:“官久叔,我们打空手也赶不上赵政委,何况挑着重担呢。赵政委说山上有解放军和民兵把守,怕什么。”
顺干说:“叔公,我脚上走出几个泡了,好痛。”
栋喜停下来,把顺干背着的包袱塞进风箱里说:“官久叔,你加头吧,我们跟到你走。干狗崽,来,你骑到风箱上,我们抬着你。”
栋贵低头看了一眼顺干的脚说:“顺干,泡没有破吧。顺干,要大胆勇敢,学会吃苦耐劳。你满叔爱作弄人,不要听他的。你今年挂十一岁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要学会吃苦耐劳,大胆勇敢,来,跟着爸爸走路。”
标仔说:“官久叔公,现在是毛主席坐天下,太平盛世,土匪还敢明目张胆地抢劫吗土匪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抢劫商客的?。”
土仔说:“官久叔公,我们还是听赵政委的,不要怕。满叔,刚才你和标哥在凉亭里争架子,那个嬴了。”
栋喜笑哈哈地说:“赵政委通古知今,几句话就解决了我们的争论,标仔老侄,还是你赢了,关公关云长的‘长’字,应读长短的长字音。赵政委怕我当场丢脸,才给我们出诗打谜。”
土仔说:“政委是多大的官?官越大,学问也越大。”
栋喜说:“土仔老兄,你没有看见吗,赵政委坐在凉亭里,外面还有人放哨。那两个勤务兵,腰里还插着驳合枪。”
土仔说:“我村那个国民党的师长,回家时也曾经带了两个背驳合枪的勤务兵。对,是师长。政委和师长一样大。”
标哥懂的知识多,他说:“土仔老兄,政委有比师长大的,也有比师长小的。我们前几天看到的布告,也有和团长并列的,也有和军长排在一起的。林彪是司令员,罗荣恒是政委,罗政委比军长大,比兵团司令大嘛。”
他们三个人又争论来,气得官久师傅发起火来,他骂道:“土仔黄瓜,娘卖拐的,还不快走。想吵出土匪来杀你们吧!”
栋喜说:“你骂土仔老兄?官久叔,解放了,不要开口就骂娘。再说土匪抢劫是赚了钱回家的商客。我们去打工,只有干卵一条。”
官久说:“就是你这个山猴子嘴巴多。你们到两广圩再争吵吧!你知不知道,尤其这段路最险要,历来是土匪出没之地,当年你父亲就是在这里被土匪打伤而死的。”
栋喜吃惊地停下脚步说:“我父亲?”
栋贵说:“满弟,快走。官久叔讲得有道理,现在刚刚解放,路上还不大太平,连赵政委都插着手抢带着勤务兵走路。过了前面那个就是两广圩,到那里休息时,我再把你父亲的事告诉你。”
栋喜低着头,领着几个后生刚打起飞脚走了几步,突然几个拿着枪的大汉从山林里走了出来。
官久惊恐地大叫一声,抱着炉子瘫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要,要你们快,快走,你……你看,惹出土匪来了。”
山猴子从风箱内拖出一根扁担,两眼通红地冲过去吼道:“蒋介石八百万军队都被消灭了,老子还怕你们几个毛毛土匪!我父亲就是你们这班土匪打死了,老子跟你们拚了。”
八
顺头岭上的崎岖道路上。
为头的一个年青大汉笑眯眯地说:“师傅们,我们不是土匪。我们是民兵,我是民兵队长。”
栋喜握住扁担怒目横眉地说:“你们要做什么!”
民兵队长扶起吓昏在地的官久说:“刚才赵政委经过时,嘱咐我们将你们护送过坳去。上山路不好走,师傅们,休息一下吧。”
一个中年民兵走到栋喜面前问道:“师傅,我们没有见到过过路的单身客商人,也没有发现的土匪,你把情况讲清,我们好问解放军报告。”
栋贵吸了一口烟走过去说:“栋喜,你爸爸的事,本来要在你结婚后才告诉你。”
官久爬起说:“栋贵老侄,由我来讲吧。”接着,他诉说他在那段辛酸的历史。他说:“民国二十一年时,我父亲死后,我继承了他的炉头大师衣钵,第二年跟着栋喜的父亲官仁,到韶关倒犁头。官仁是上首师傅,身体不好,基本上由我负责掬铁水。由于自已年青盛气,目空一切……”
随着官久的话声,出现了当时的情景(特写)。
韶关一个废墟场上。官仁和官久正等人正在开炉倒犁头。
官久掬着铁水往模型里浇注犁头,炉斗里的铁水倒完了,官久放好炉斗,打上一盆水,夹着一块通红的铁丢在水里。
官仁走过来说:“官久老弟,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不能这么早就收工逛街。”
官久洗着脸说:“今天跟一些朋友约好了,要打个平伙。”
官仁说:“我们出门做手艺,交友要谨慎些,知人知面不知心。切莫和一些地痞流氓交上朋友。”
官久带气地说:“不要你来管这么多,就是我老爸还在,也管不了我。”
顺头岭的崎岖道路上。
民兵们蹲下来听着官久的诉说。
官久含着泪水诉说着:“这样我就在韶关交上了一群狐朋狗友,回家时我又被这群狐朋狗友害了。那年我们生意很好,赚了不少钱,官仁老兄要将钱统一藏好,拿回家来再分账……。”
随着官久的话音出现以下画面。(特写)
官久高坐在酒楼上,七、八兄弟相陪劝酒。
梳着大西学头的孙有财凑过头来说:“师傅哥,你们今年发了大财,应该到广州玩玩,那里新鲜东西多。下广州去消消魂吧。”
官久叹口气说:“官仁老兄说要把钱统一拿回家去。”
那群兄弟们嗤笑起来。
官久红着脸说:“这是我们村里的规矩,我不能破坏呀。”
孙有财止住嗤笑说:“你也是这个炉头组的头头,连这点权力都没有,还当什么师傅。古人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要求把你那份分出来嘛。”
官久醉醺醺的回到厂里,一进门就大叫着:“你们听到,今天晚上把账算好,我那份拿给我,我要下广州玩几天才回家。”
官仁说:“不行。任何人也不能破坏祖宗立下来的规矩。官久老弟,你看那个伙计跟你一样,花天酒地。”
“这里是老子说了算,把我那份拿出来。”
同炉伙计玉仔三个青年人马上冲到他面前说:“你发什么酒疯!不看你死去的父亲面子,今天非把你丢到北江里去。”
官仁拉住玉仔说:“玉老侄,把官久叔公那份拿给他,其余的一定要在今夜里藏好。官久老弟,你爸爸是有名的炉头大师,村炉昌会准备在五月扫墓时,举行隆重悼念仪式。”
官久伸着双手说:“把我那份拿给老子!”
第二天清早,官久还在床上睡觉,玉仔拿回一封信交给他。
顺头岭山路边,从岩石上滴下一股像条线似泉水,变成了口清晰的井水,四周有些岩石凳子。
栋贵他们和民兵们围坐在清泉边。
官久喝了一口水后又说:“我看了我族弟官保写来的信后,得知我母亲生了病,一定要我回去过四月八,我只好跟一炉伙计们一起回家。官仁老兄要我将钱藏好,我没有听,走到顺头岭时,碰到了土匪……”
民兵队长插嘴说:“我听到我父亲讲过这事,那是国民军的一些游兵散勇。他们在江西打红军吃了败战,来到顺头岭化妆土匪抢劫商客,他们没有搜出你们钱,就吊打你们。”
画面:官仁带着炉头小组的伙计们,挑着工具来到了顺头岭。他们衣裳破烂,像一群要饭的叫花子一样。唯独官久穿着绸料新衣,戴着礼帽,打着洋布伞,好像一个大老板。
时正是农历三月,中午的太阳暖烘烘地照着大地,也把这群下湖广回家的铸乡师傅们晒得满头大汗。他们来到井水边休息,有的正在喝着泉水。
突然从岩石中走出了十来个土匪,把官久的衣服剥去,身上的钱拿光。官仁他们的破烂衣服剥下了,各人箩筐里的也翻了个底朝天,遍地丢满破烂衣服和工具模型。有个土匪想砸开铁泥芯,看到满手弄得都是黑黑的墨烟,他只好丢下铁泥芯,走到井边洗起手来。
土匪的官兵认定官久是老板,先把官久捆起来,追问还有大把的银元藏在什么地方。官久本来不知道。
官仁和三个青年人也捆在一堆,为头的土匪从官久身上没有掏出银元的下落,便审问宁保说:“你也是老板吧。我知道你们在韶关倒犁头发了财,休想化妆成叫花子蒙混我们。他身上的钱搜出来了,把你的拿出来!”
官仁说:“我们的钱在韶关时就被人拐走了。害得我们乞食回家。”
满脸横肉的头头说:“你病壳子真狡猾,不给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交待的。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
年老多病的官仁被打得奄庵一息。
顺头岭路边的井水旁。栋贵他们和民兵们坐在石头凳子上休息。
民兵队长说:“那天我爸爸砍柴回家看到这了事,他走去求情,要这些官兵不要吊打人了,还警告他们,山里土匪的规矩劫钱不伤人,从来没有毒打过商客。你们这样吊打铸乡的师傅,一旦被他们的乡亲三老爷知道,会找上门去剥你们的皮。”
画面:官兵大吃一惊说:“你说他们的老乡是南华寺高僧的俗家子弟,湖广三省的三老爷?”
“是的。”张大伯说。
官兵们马上放开了官仁,沿着山路走掉。
……
栋贵递过烟杆给民兵队长说:“你是张大伯的儿子?请吃烟。当年不是我你爸爸,我二叔巳惨死在顺头岭,恐怕连尸骸都找不到。现在你爸爸身体还健壮吧。”
张队长悲痛地说:“走日本那年,我爸爸领导群众打小鬼子,壮烈牺牲了。”
栋贵收拾起烟杆,低头和顺干脚上涂药膏说:“官久叔,我二叔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你也被打得动都动不起来,同炉的伙友们都很恨你,巴不得你抛尸到外面,然而我二叔还是再三地要求玉仔他们,雇人把你也抬回了家。”
官久泪流满脸地说:“我被抬猪用的猪架子抬回了家。母亲卧病在床,见我不争气,被土匪打得半死,气得一命归天。村里一下子给我害死了两个人,群众很痛恨我。村炉昌会因我被打伤和在服丧期间,而没有进行处罚。我安葬母亲后,借到外地医治伤疾,带着妻儿回到韶关。家里的财产给我偷偷地卖光了,从此我再也无脸回过家。要不是解放了,我根本就忘记了老家。”
栋贵说:“官久叔,你还算好,还捡到了一条性命,可是我二叔一进家门却断了气。。”
栋喜拿着扁担冲到官久面前说:“原来就是你害死了我爸爸!”
官久抱着头瘫在地上。
土仔连忙跑来双手抱住栋喜。
张队长拦住栋喜说:“雷师傅,害死你爸爸的是国民党反动派,当时保久师傅也官兵被打得半死,你要报仇就去找蒋匪军。”
栋贵说:“满弟,张队长说得对。那时官久叔年青好胜,做事欠检点,他也是个受害人。你爸爸和一炉伙计都谅解他,现在他已下定决心痛改前非,我们认该帮助他。我们要团结一致,努力生产,支援解放战争,消灭蒋匪帮。”
栋喜丢下了手中的扁担。
张队长说:“师傅们,天已晌午了,我们一起吃了晌午饭才走吧。李队长,把部队发给我们的干粮拿出来,和师傅们一起吃。”
栋贵说:“谢谢。我们自己准备了中途吃的,顺干,把他拿出来,我们和民兵叔叔一同吃。”
顺干从箩筐里取出用油布包裹着的一只大碗,把斗篷反转盖在箩筐上,在中心放着打开油布的大碗田螺,站起来对张队长说:“叔叔,这是我们在路上吃的,还有好酒呢。”
张队长拿起筷子翻了一下大碗里的田螺说:“听我爸爸说,你们去广东倒犁头最爱带着田螺在路上食用。”
栋贵说:“见笑了。我们祖先下湖广贩犁头时,去时一担犁头一大碗田螺,回时也是一大碗田螺一担烂铁。两不空。”
栋喜走来看着满脸疑惑的张队长说:“田螺是用豆腐渣炒的,在路上先吃螺丝肉,再吃田螺里的豆腐渣,张大哥,请各个兄弟一起来吃。”
张队长说:“你们太艰苦了。雷师傅,你们自己吃。吃完饭后我们一起去两广圩。”
张队长和民兵们在井边吃着干粮。
官久看着自已空空的大碗。
栋贵说“官久叔,来和我们一起吃。顺干,快给官久叔公让坐。”
官久走过来,看着满脸怒容的栋喜又退了回去。
土仔说:“官久叔公,到我这里吃吧。不过你要告诉我搪炉子看炉子熔铁水技术。”
从山林中走岀几个解放军,为头的李连长说:“张队”
九
连江河岸,生长着一簇簇的竹林。
沿河的小路逐渐宽阔起来一条小路在竹丛中穿过,。在河里行走的船也越来越多了。
青河街。在连河边的一块狭长小平原上,四周都是高山大岭。是一个三百来户的大市镇,一条街道建筑在沿河岸上。。
西斜的太阳照在这个风景优美的市镇。
栋喜抬着风箱唱着歌来到青河街上,。他和标仔抬风箱走了七、八天的路程,现在不但能合到脚步,而且还能扭起秧歌来。
街上行人都纷纷围拢来观看,两边商店的老板们也走出店门问道:“你们是嘉禾的雷师傅吧。”
栋喜说:“是呀,我们是来这里开炉倒犁头的。”
商会会长叶老板高兴地说:“好呀!我们终于盼来‘雷家犁头’。”
杂货铺欧老板说:“阮老板帮我们经请来了西华保青班,我巳经安排他们在老祠堂开炉。”
叶老板说:“嘉禾雷家昌记犁头在我们这里最有名气,。我卖我们这里也用过他们的犁头,销路很好用,农友们很满意农友们都喜欢他们的犁头。年前地委赵书记专门派人去把请他们,我去告诉覃区长请,嘉禾雷氏的师傅也来我们这里开炉了。”
欧老板说:“西华保青班更有名气,听阮老板说,嘉禾雷家班那能比得上保青班。赵书记把他们请来,只不过让他们见识一下保青犁头。你看吧,今后有好戏看了,用不了几天,他们嘉禾班马上就挑起工具回家。”
一个小伙计走出来,低声地对欧老板说:“老爷,阮老板在店子里等你,商量搞垮嘉禾雷家班的事。”
官久说:“西华犁头班取名叫保青?看来派头不小。”
栋喜说:“听说他们在连江大酒家大请当地名绅老板吃酒。”
官久说:“栋贵老侄,你交际广,去拜访当地的乡长、保长或者一些头面人物,请他们给我们找个开炉的场地。”
栋贵拿起烟杆吸着烟说:“你们休息一下,我和栋喜满弟去找乡公所的领导。”
叶老板带着一个年青的军人拨开人群挤了进来,叶老板说:“雷师傅,覃区长刚从县里回来,听说你们来了,他好欢喜,马上就来看你们啦。”
覃区长笑容满脸地说:“师傅,你们可来了,欢迎欢迎。师傅,你们先到后街的酱油厂落脚。叶老板,西华保青班的师傅安排好了吧。”
叶老板说:“欧老板把安排他们在老祠堂里开炉。他们上午喝醉了酒,还在连江大酒家休息。”
栋喜走来打量着覃区长说:“覃区长,你最多比我大岁把年纪,这么年青就当上了大官,真了不起。”
叶老板笑起来说:“覃区长在部队里就是营教导员。毛主席手下的官长都是一些胆识过人、知书达理的年青人。”
栋贵将烟斗里装满烟丝,白了一眼栋喜说:“满弟,你年纪不小了,要正经一些。我们铸乡人有着上进心,应该多多虚心向覃区长学习。覃区长,请吃烟。”
覃区长接过栋贵递来的烟杆,交给叶老板说:“谢谢。雷师傅,你满弟是个爽快人,我很喜欢。叶老板,我不会抽烟,你品赏嘉禾的土烟吧,他们人好产品好,这烟叶肯定是很香的。听刘参谋他们那里的倒缸酒很出名,不知师傅们带了来吗?”
栋喜马上走上去握着覃区长的手说:“覃区长,我还留下一并,我俩结认为异性兄弟吧今晚上我俩喝倒缸酒结义为异性兄弟吧。我叫你为大哥,今后请你多多教导小弟。”
覃区长说:“我们大家互相学习。叶老板,领师傅们先去酱油厂。”
。”
鸟瞰的青河街,。
像一条布带粘贴在一边靠连江河一个狭长的小平原上,四周都是高山大岭。酱油厂象一个纽扣,安在一边前大山。废弃多年的酱油厂,处在河谷小平原边缘的山脚下。
这是一处废弃多年的酱油厂。厂里堆满破坛子破缸罐和旧家俱破衣物,鸡屎狗粪到处都是。给师傅们暂时落的几间房子,有人正在清理杂物。
覃区长指着房子说:“师傅,你们今夜住在这里。前两天,赵政委给我们打过电话,我们虽然作了一些准备。可是这几天事情太多,没有做好,对不起你们。你们一路上辛苦了,早点休息,明早晨我再来看你们。”
栋贵说:“覃区长,我们现在都给你增加了不少麻烦。栋喜,覃区长事多,你送送他们。标仔,你和土仔打扫房子,我和干狗崽把灶砌好。”
栋喜说:“覃大哥,我跟你们去街走走。”
栋贵说:“官久叔,这个覃区长说话和气,办事热诚,我走南闯北,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好的长官。”
酱油厂巳打扫一新。
官久靠着炉子坐下来,他有气无力地说:“干狗崽,去生火煮饭,土仔黄瓜你去上街去买点菜吧,最好砍点肉回来。”
土仔正在栋贵、标仔一起扫地,他回答着说:“我带了一点钱,前两天给你买菜打酒花光了。连一大碗油渣豆酱炒田螺都被你‘共产’吃完,你想吃什么自已上街去买什么。”
栋贵说:“官久叔,刚才栋喜跟覃区长出去了,我要他砍些猪肉回来,今天晚上我们合起来吃。”
十
翌日清晨。
温暖的阳光射进酱油厂里。
栋喜指挥顺干煮饭炒菜,栋贵正在一边抽烟,指点标仔在地上教土仔对着壁上的诗词写字。
覃区长带着叶老板来到了酱油厂。覃区长一进门就笑起问着说:“雷师傅,你们起得这么早!昨夜没有睡好觉吧。”
栋喜迎上去说:“区长大哥,我们睡得很香呢。你看,官久师傅现在还在美梦未醒。区长大哥,我们在这里开炉吧。”
覃区长说:“本来安排你们在酱油厂开炉倒犁头,可是昨天赵政委打来电话,说上级指示要把停办的工厂迅速组织恢复生产,支援解放海南岛的战争。现在决定恢复酱油生产,老祠堂又安排给了保青犁头班,你们只好去河边河神庙里倒犁头。师傅们,请你们谅解。”
官久一边穿衣一边问道:“那里离开街道多远?”
叶老板说:“在街头的连江河码头边,离连江大酒家不远。”
覃区长把一本书交给栋贵说:“雷师傅,赵政委知道你爱看书,他托我将这本《毛泽东选集》交给你,希望你认真学习。叶老板是商会会长,你们有什么困难,直接找他们联系。叶老板,等他们吃完早饭,我们再来领师傅们河边庙里去看看。”
叶老板笑着说:“这么珍贵的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标仔从栋贵手中抢过《毛泽东选集》说:“三伯伯,这是圣旨,我来保管。”
栋喜伸头看着标仔手中的书,惬意地说:“覃大哥,昨天晚上你没有来,我们家乡的美酒还和你留着,今早在这里吃吧。”
覃区长说:“今天清早喝酒?不行。待你们出了好产品后,我和叶会长一定来祝贺。”
叶老板低声说:“覃区长,这祝贺酒很难喝成。欧老板说他们不会在河神庙那鬼地方开炉,要我带他们去看看,叫他们知难而退。”
覃区长说:“赵政委相信嘉禾人,他们是‘越是困难越向前的’好汉。我也相信他们,上午带他们去河神庙,要欧老板也参加。”
叶老板说:“他们如果不敢在那个地方开炉,在附近另找个地方。”
覃区长说:“应该支持嘉禾雷家班,千万不要刁难他们,给他们出难题。”
河边一座旧庙堂,斑驳陆离的门栏上写着河神庙三个大字。
一条鹅卵石大道直通由连江河边码头直通岸上的庙堂。道路上长满着野草,两边的荆棘有半个人高。
欧老板领着人群来到一个多人高荆棘封住的庙门口。
突然从庙中飞出几只蝙蝠,发出凄凉的叫声。欧老板惊恐万状地抱住身后的叶老板。
覃区长和栋贵健步地走向前去,推动庙门。
欧老板惊魂稍定后说:“原来这庙里的菩萨很灵,来烧香拜佛的人很多,长年四季香火不断。民国二十二年,中央军抓了几个叫花子关在庙里,把他们当作掉队红军杀死。从此庙里夜晚经常有鬼的哭叫声,菩萨也被人丢在河里,因而冒人去庙里烧香敬神,断了香火。不久,连这块地方都冒人敢来,变成了令人畏惧的鬼地方。”
庙门破朽,轻轻一推就倒塌下来。门栏边长满野草,地上也长着一层青苔。神台上已没有菩萨,蜘蛛网把神台两边的幡条包围起来,供桌上的猫屎鸟粪和尘土有寸把厚。
叶老板苦笑着说:“雷师傅,欧老板说这是鬼地方,你们敢住吗。”
栋贵高兴地回答说:“覃区长,能有这样的地方开炉生产,就很不错了。”
叶老板说:“你们真的在这鬼地方开炉倒犁头?”
顺干说:“我爸爸讲了,我们就住在这里。”
覃区长抚摸着顺干的头说:“雷师傅,只有让你们住破庙了。叶老板,难道你还不相信他们吗,你看这孩子多么勇敢。去请两个人来翻瓦补漏修好庙门。”
栋喜说:“覃大哥,不必了。还是由我们自已来干吧。”
覃区长拉着栋喜的手说:“雷老弟,你们几个青年人多辛苦点。雷师傅,抱歉得很,我还要去研究恢复酱油厂生产的事情,只好把这个破庙就交给你们。”
覃区长和叶老板匆匆忙忙离开破庙。
庙里。栋喜带着土仔标仔清除破庙的污物,官久站在一边看栋贵指挥顺干砌灶生火。
十一
西斜的太阳照在庙门口。门口的荆棘巳经清除,可以站在门口观看着河上行船,听到船夫的号子声。
栋贵站在庙门前揣摩一番后,拿着笤子(用笋壳叶捆成用来刷模型的小扫把)涂上墨烟,写上一副对联:“庙里倒犁头炉炉昌顺,河边熔铁水滚滚财源。”
覃区长走来说:“庙里都打扫干净了,门口还写上了对联?”
栋贵说:“覃区长,我们铸乡的人,每到一个地方开炉生产前,都要在门口写上对联,一方面表示我们要在这个地方开炉生产犁头了。再就是驱邪镇魔。我们写上对联,炉头祖师就会来保佑我们。覃区长,我家里穷没有读过书,献丑了。”
覃区长笑着说:“写得很好。难怪赵政委要我向你们请教呢,我想加几个字,不知师傅是否给我面子。”
栋贵满口答应说:“请覃区长指正!”
覃区长拿起笤子,在每句下面分别加上‘满足农民’、‘ 支援前方’四个字。
覃区长丢下笤子谦恭地说:“写得不好!让你们见笑了。”
(特写:庙门口的对联
庙里倒犁头炉炉昌顺满足农民
河边溶铁水滚滚财源支援前方)
小小的庙里。中间竖着化铁炉,靠门一边架起风箱。门侧是煮饭炒菜的灶台,栋喜正在教顺干炒菜。标仔和土仔坐在神台上的床铺上看着壁画识字,官久在一边蒙头睡觉。
覃区长走进来,指着炉子边的空地方问道:“这里给来做什么用?”
栋贵说:“给来摆模型浇注铁水。”
覃区长笑着说:“神台上没有菩萨了,只好由你们坐在神台睡在神台当菩萨。”
栋贵笑着说:“我们当菩萨,保佑解放军多打胜战,早日解放战争全中国。”
栋喜走过来说:“覃大哥,犁头要适应当地的土质和耕作习惯,我们想征求一下农友们的意见。”
覃区长说:“我也是这么想。明天,我们找几个老农来。”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栋喜爬起床来,走到庙门口一块大石板前说:“干狗崽,把泥巴拿到这里来,今天是锤子学校第一课,锤泥巴。”
顺干说:“满叔错了。今天是第三课。”
栋喜说:“对,初二那天已上了第一课……。”
官久师傅睡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说:“山猴子,你们今天休息一天,我和栋贵老侄去找到泥巴,明天再开工。”
顺干问道:“叔公,还要找什么样的泥巴。”
栋喜大声地说:“干狗崽,昨天我们已找泥巴时,你爸爸不是跟你上了第二课,什么颜色的泥巴质量最好,怎样锤泥巴才省力,用在什么部位的泥巴要加什么样的辅助材料。你这锤子学校的学生怎么当的,刚讲了的课又不记得了.”
标仔说:“官久师傅,昨天下午你支了些钱上街喝酒,喝醉了就蒙头你睡。反正官保叔公已立下了规定,解放了要按新政策办事,多劳多得,按工分分红,分红加奖金。由我来挂数记工。”
官久马上溜下床:“对昨天我碰到一个老朋友多喝了两杯,喝醉了。好,今天锤泥巴做模型,要比保青班早一天开炉。栋贵呢?”
栋喜回答说:“我三哥巳去叶老板铺里拿犁头样品。”
太阳挂在半天上。
覃区长领着叶老板、欧老板和六、七个老农来到庙里。
覃区长说:“雷小弟,这几个是有经验的犁田能手,你们听取这些同志的意见,做出适合当地耕作的好犁头。”
栋贵马上拍掉手中的泥巴尘土,站起来说:“这是在欧老板那里拿来的犁头样品,那两个是保青犁头,你们这里适合那样的犁头?那种犁头省力耐用。”
覃区长等人纷纷蹲下来,拿起陪着鸡嘴犁头、鸭嘴犁头等各种式样犁头细心观看着、评价着。
一个老农说:“我们那里的土质比较干,历来都是用雷氏的栋记犁头。对,就是这个,头上尖尖的这里要尖一点,师傅,是不是可以再尖一点,这样式还可以耕旱土。”
栋贵说:“满弟,拿泥巴来。你们说犁头这里要尖一点?”
栋贵马上做出犁头模型。
一个沿河的老农说:“我们那里沙土,应该这里宽一点,翻泥好耐磨。”
山上来的农民说:“我们山上土壤粘性大,太宽了不好,宽了犁不进去。”
大家议论纷纷。覃区长说:“雷师傅,你就按他们的意见多做几种款式。叶老板,保青师傅那边生产那种款式?”
叶老板说:“他们还没有动静。老百姓反映保青犁头又大又不好用,里面尽是气孔,我那里还库存百来套。”
农友们议论起来:“对,还是雷氏栋记犁头经久耐用。”“雷师傅在我们那里倒过犁头,我们最喜欢用他的犁头。”“我们那里也是喜欢雷氏栋记犁头。”
欧老板说:“保青班子十来人。你们五、六人,还有一个小孩子,能生产犁头?”
栋喜说:“能。而且比西华保青班还要好。”
栋贵说:“满弟,西华炼铁炉有名,我们应该虚心向他们学习冶炼技艺,把他们搪炉的技术学到手,提高我们的冶炼技术。他们在模型上不如我们,我们可以教他们做模型,取长补短,共同进步。满弟,要记住毛主席的话,谦虚谨慎,戒骄戒躁。”
覃区长说:“说得好呀!叶老板,他们开炉时,我们来观看一下,看那家生产的好。”
十二
河边的河神庙。
已焕然一新,门前摆满犁头犁壁模型,标仔和土仔正在搭烘焙泥芯的炉灶。
顺干把砍伐掉的荆棘条拖到门前说:“标仔哥,放在那里?”
标仔说:“砍好给来烘炉子。这几天天气好,模型己被日头晒干了。等满叔买回柴火,我们烘泥芯。”
土仔走去摸一下模型说:“前天才做好的模型,干得这么快?”
顺干说:“我爸爸说要和保青师傅比赛,他和满叔夜里还起床来敲打模型。”
官久走出庙门说:“难怪那些破神台烂木料不见了,原来被他们烘了模型。”
土仔帮顺干砍着荆棘条说:“官久叔公,我满叔要你烘干炉子,明天准备开炉倒犁头。”
官久说:“你也来管起老子来了!明天能开炉吗。昨天阮老板告诉我,保青师傅下决心赶走我们。他们要精心策划七、八天后才能开炉,和我们货比货。倘若我们比不上他们,就滚回家去。山猴子奶水都没有干,他懂什么。你就是听猴子的挑逗,他放屁也是香的。”
栋贵带着一些农友挑着废铁和柴炭走来,他说:“标仔,你去过一下秤,把钱付给他们。干狗崽,你要见事做事,把棘条柴抱进庙,跟官久叔公烘炉子去,明天开炉。覃区长他们会来参观,我要栋喜买响炮去了。”
镜头从晴朗的天空摇下,河神庙两边的对联下挂着厌封响炮。
山猴子栋喜点起了响炮。
庙里。标仔正在一个人拉着风箱,顺干跟着他爸爸捆模型支撑模型,土仔挑着煤炭和烂铁倒在炉边。
响炮响起来,栋喜抱着耳朵随着一股烟冲了进来,马上和标仔拉起靠墙的风箱。
炉子里冒出的烟和响炮的硝烟混和在一起,在庙里飘散。
硝烟退走了,官久往炉里加炭。
栋喜说:“官久叔,该放生铁进去了。”
官久用铁棍捅了一下炉门口说:“我知道。”
覃区长走进庙来,高兴地说:“好呀!兄弟,我俩来拉风箱。”说完他推开标仔,和栋喜两人边说边笑地拉起风箱来。
门口站满着人。
炉门口已出现了白光。
栋喜对覃区长说:“覃大哥,要放铁水了,你憩一下,这里灰尘大。”
土仔拿着大铁夹夹住炉甑拖下来,标仔连忙向熔铁斗里撒上一把禾草灰,官久拿着木把柄去掬铁水。
土仔走过去说:“叔公,我来吧!”
官久说:“还是我来。你去教顺干插犁壁口松解模型。”
铁水浇进模型里,顺干在栋喜的指导下在口子上插一下,马上翻倒模型松开绑带。标仔从模具里取出犁头。
覃区长也拿起铁夹,取出一个犁头,到庙门口和叶老板欧老板等人仔细的观看,讨论着。
栋贵也夹来一个犁头说:“看看那些地方还要改进?打烂一个看看铁水吧。”
覃区长吃惊地说:“我们很满意了,怎么还要打掉。”
栋喜拿着一把大锤走过来说:“看里面的铁水质量好不好。覃大哥,打烂了铁还在,通过观看铁色,我们才能倒出优质犁头。”
犁头被打烂了。(特写:黑褐色犁头的碎片里,显出银白色的材质。)
栋贵说:“满弟,将叶老板那里拿来的保青犁头也打掉一个,我们对照一下,学习人家的长处,提高我们产品质量。”
犁头被打烂了。(特写:略带黄褐色犁头的碎片里,显出尽是小小蜂窝眼的白色材质。)
覃区长说:“叶老板,保青班子三天后开炉,我们将雷家犁头拿给他们进行对照比较,要他尽快开工,满足农民的要求。”
叶老板看着庙门口的对联说:“能倒出这样优质的犁头不容易,写出这对联也是奇才。我想当面领教一下,是不是真学实才。”
覃区长笑着说:“好呀,你们比赛时,务必告诉我。”
栋喜走过来说:“覃大哥,我们今天放了八炉铁水,明天留两个人在家修炉补模型,其余人送货。”
叶老板说:“明天先给我送百来套去。欧老板,下一炉才给你。”
欧老板说:“请西华保青班来的阮老板和我订了个合同,我还是做西华犁头生意,长久长久。”
覃区长说:“师傅老弟,你们那天才能开炉?”
栋喜说:“隔天开次炉。任务大时可以天天开炉,晚上加班补炉修理模具。”
欧老板说:“听阮老板讲,西华班那么多人都是三天开次炉。你这小个子尽是吹牛。告诉你,后天是我们青河街逢圩圩期,我会要人来观看你这牛破了没有。”
十三
青河街的圩期。
鸟瞰沿河的一条街上,人头攒动,商贾云集,热闹非凡。
从码头到庙堂的鹅卵石小道上,走着不少的行人,有客商脚夫、也有山上来的农民,有的拿着山货挑着柴火,有的提着烂铁。他们来到庙门口停下来,把一个小小的破庙围得水泄不通。
不少的人走进庙里来,挑选犁头。
庙里。
雷家犁头班正在忙于开炉倒犁头。
顺干从模型里夹出一个刚浇注好的犁头,放在靠门边的地上,他又急忙转身去走向另一个模型夹犁头。
放在地上的犁头放出黑褐色的光彩。
一个穿着补钉衣服的农妇,眼里露出贪婪的目光,她快速地弯下腰去,双手捧着犁头就走。
刚出模的犁头温度很高,农妇想丢掉又怕砸伤自己或者他人的脚,被烫得大喊大叫起来。
栋喜匆忙冲过来,用铁钳接住农妇手中的犁头。
农妇的双手灼出了几个大泡。
栋贵急忙走来,气汹汹地把扇了顺干一耳光。同时拉住农妇的手,查看她手中的伤情。
农妇吃惊地大叫起来说:“师傅,你不要抓我,我错了。我……我看见这个犁头好,想买回去……。”
栋贵从口袋里取出药膏涂在灼伤涂在农妇手上说:“这是我师傅秘传给我的烫伤膏,我们出门经常带着,效果很好。”
围观的群众知道这个农妇是来趁机偷犁头的,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你喜欢这个犁头就出钱买去嘛,何必拿起就走。”“新社会了,还来偷东西。”“她是强盗婆,把她抓去坐班房。”“师傅,你们不能把红(指刚刚出模型)犁头放在这里,今后要注意安全生产。”
官久走过来说:“这是女拐子,他偷东西烫伤手,不要管她。”
栋贵说:“她是一个穷苦人家,想买犁头又没有钱,现在连手都烧成这么样子,我们过意得去吗?标仔老侄,挂我的支数,把这个犁头送给她。”
标仔找了一根木藤,把犁头穿起。
栋贵提起犁头,送到农妇手中。
农妇含着眼泪接过犁头向爸爸鞠了一个躬,红着脸低头挤出了庙门。
栋喜说:“干狗崽,这种事我也碰到过,也挨过你爸爸的耳光。有的人是来偷犁头,也有的人专门借机打油火。一些市井混儿们说你的红犁头烫伤了他的手,要你拿钱给他治手伤,明抢明要地‘乱’走你的犁头,甚至还打你一顿。现在解放了,人们都听毛主席的话,讲道理。”
覃区长得知这事后,和叶老板来到庙里,查问情况说:“主要是我的责任,没有教育好群众,这犁头多少钱,由我来赔偿。”
覃区长马上从身上的四个口袋和裤子上的口袋掏钱,没有掏出一个铜板,只好伸出手对身边的叶老板说:“借点钱给我,交给师傅。”
官久收下覃区长的钱装进口袋。
栋贵走过来,从官久口袋中掏出钱,再三地塞回叶老板的手中。
栋贵说:“覃区长,这事是我们的责任。今后我们在逢圩这一天不再开炉生产了。要顺干在门口摆个货摊卖犁头收购烂铁,以免来看的人多,出现事故。”
覃区长点头摸着顺干的头说:“很好。不过这么小的孩子会做生意吗?雷老弟,你来当师傅,我抽空来向你学做生意。”
栋贵说:“覃区长,你和我满弟要教育顺干,使他能做生意记账写文章。”
覃区长说:“写文章还是你高明,叶老板还要向你请教呢。”
叶老板笑起来说:“我看了门上的对联,写得很好。我想起了有个对联,上联是这么写的,‘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现在各有各的下联,不知雷师傅的下联如何对?”
栋贵说:“我们是倒犁头的,三句不离本行,我想这么对‘田犁头土犁头田土犁头犁田土’。叶老板,你看可以吗?”
叶老板说:“你们那里有土犁头?”他看到地上的鸡嘴犁头和鸭嘴犁头后,心中恍然大悟,马上说:“对,对得好!”
覃区长说:“嘉禾人的崇高品德和才学,受到人们的敬佩。举世闻名的儒将萧克参谋长,就是嘉禾人。赵政委都很敬佩他们,今天你也领教了,叶老板,我没有讲假话吧!”
欧老板也抱着双手说:“佩服,佩服。”
十四
庙里一派沉静。
栋贵大口地吸看烟。
标仔合上账本说:“今天是第二次开炉,放了四次铁水炉子就坏了。”
顺干说:“满叔,是不是我没有锤一锤好泥巴?”
栋喜说:“是满叔设有搪好炉子。”
土仔垂头丧气地说:“这炉子是我搪的,责任在我。”
官久发着脾气说:“你……你的确是个大黄瓜,我是怎么教你的。教不变的猪,把我的名誉也丢掉了。今后我再也不教你这个蠢货。今后由老子亲自搪炉子,不准你扦插手。”
土仔不客气地说:“官久叔公,这次的炉子,是你亲手搪的,我不过给你递递泥巴……。”
栋贵拿着烟杆敲了一下风箱说:“你们不要争吵了。满弟,西华师傅一次炉能放几包铁水?”
标仔说:“听说昨天放了八包铁水,可惜倒出的犁头大多数是废品。”
栋喜说:“他们开完炉后,只要稍为修修炉子又可开炉。”
栋贵说:“官久叔,你们带他们三个年青人去学学他们的搪炉技术,顺便把我们做泥模的技艺告诉他们,使他们少出点废品。”
官久说:“不行,我们的技艺绝对不能外传。栋贵老侄,连女婿都不准传,更不能传给外人了。”
栋贵说:“当然我们要保护祖传的独门绝艺。你告诉他们,他们能一两天能学会吗?栋喜跟我出门已两年了,现在只是学到点皮毛功夫。现在我们去学他的搪炉技艺,不付出点代价是不行的。偷鸡都要丢一撮米。而且现在是新中国了,要讲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栋喜说:“我怕西华师傅不教我们。”
栋贵说:“刚才我跟覃区长讲过,要和西华师傅交流技术,增加生产。他很同意我们的意见。现在他巳在西华保青班里等我们了。”
标仔说:“官保叔公讲过,解放了有些规矩都要打破。我想我们闭关自守,一定会落后的。要讲互相学习,共同提高。满叔,土仔,我们听三伯伯的,走吧!”
顺干拖住栋喜说:“满叔,我也去。”
栋贵说:“顺干,今天你的任务是写字。过来,拿起笤子,跟我把墙上那首诗抄写两遍。”
顺干拿起笤子说:“爸爸,写在模型上?”
“对,涂模型。记住,要用心,一笔一画都得有力,要在模型上涂均匀,不能漏掉一笔和多涂一点。”
顺干走过去拿起笤子,在墨烟斗里滚上墨烟。
栋贵又说:“站起背转身体,先背一背这首诗。”
顺干那未干奶水的幼稚童音流到地读着:
抄张继诗一首,风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西斜的太阳照在连江上。
闪闪发光的水面上飘泊着无渔船。一艘帆船缓缓驶来,把平静的水面打乱。
大腹便便的阮老板从船上走下来,走上码头石阶。
满脸横肉的邹双枪从竹丛中走出,迎着阮老板说:“回来了。”
阮老板点头回答:“嗯。孙有财还要过几天才能来,你出来做什么。”
邹双枪说:“姓覃的去了祠堂里,我怕他认出我来。”
阮老板说:“你从瑶山下来,要我将你安插到保青班里当伙计,伺机破坏他们的生产,你怎么给他们认出来了。”
邹双枪说:“我潜伏在保青班里的目的是挑动他们和雷家铸造班的矛盾,要他们两家滚出青河街,使这一带的穷鬼没有犁头耕田。昨天圩上一个穷老汉来到祠堂里,我发觉他是来买犁头的。当时我们正在开炉倒犁头,我一见机会来了,想采取‘各个击破’的计策。借老汉偷犁头之事来向保青班发难,挑动群众乱走保青班的财物,赶走保青班。再用酒色迷住雷家班那个灌酒师傅,策动他回家去当农会主席,让雷家班倒不成犁头。于是我钳了一个红犁头放在穷鬼面前,告诉他这废品,要他拿走。”
随着邹双枪的声音,出现当时的画面:穷老汉来到保青班开炉的祠堂,保青班正在开炉,搜山狗邹双枪戴着大草帽,用大铁钳夹着一个犁头丢在老汉面前说:“这个犁头是废品,送给你,你拿去吧。”
老汉蹲下来拿起犁头观看。
搜山狗邹双枪向门口观看倒犁头人群中的几个大汉使眼色,露出阴森森的笑容。
老汉看了一阵犁头后,自言自语地说:“今天圩我没带钱来,这个犁头还能用上一阵。他送给我我就拿回家去。”
老汉拿着己经泠了的犁头,刚跨出祠堂门。
人群中的大汉叫起来:“有人偷犁头走了!”
老汉大吃一惊,手中的犁头被人抢跌,正巧砸在老汉自已的脚上。
搜山狗走来,抓住老汉捆祠堂里的大柱头上。
老汉低头看着脚上冒出鲜血。
几个大汉,带着人冲进了祠堂,大吵大闹。
祠堂里一片混乱。保青班停止了倒犁头作业,他们护住自已的产品和物件。
叶老板和覃区长挤开人群走进来。叶老板说:“你们闹什么!覃区长来了。”
闹事的几个大汉连忙躲入人群,走进祠堂里的人群纷纷退出祠堂。
覃区长看到老汉脚趾冒出鲜血,马上蹲下去止血包扎。
覃区长站起身来,厉声问道:“你们凭什么捆老百姓!”
搜山狗邹双枪蹲在地上,大草帽压在眉头上。他说:“这个傢伙偷了我们的犁头。”
老汉说:“我没有偷。你们一个师傅送给我的,他说这是一个废品。”
工头张师傅解开老汉身上的绳子说:“我不知道那个人捆他的。”
覃区长说:“张师傅,马上把大伯送到卫生所消毒医治。叶老板,我知道这个叶大伯家很穷,你拿两副犁头给他,钱由区生产救济款里解决。”
青河街码头上。
邹双枪说:“当时覃区长只是看了我一眼,匆匆忙忙和叶老板去了卫生院。”
阮老板叹了口气说:“今天他去祠堂做什么?”
“听说他要嘉禾雷家班的师傅去交流技术。你看,雷家师傅去了。”
鹅卵石铺成的沿江大路上,一边商铺林立。栋喜领着标仔土仔大步流星的走着。
阮老板栏住标仔问道:“你们去那里?”
栋喜只是笑了一下,拖着标仔走开。
土仔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官久说:“我们去和西华师傅交流技术。”
阮老板眼睛转了几转,笑嘻嘻地拖着官久说:“雷主席,你们是去学西华搪化铁炉绝技?”
官久说:“咳!这个栋贵老头……说我们生产效率不高,要我去学到每炉放八、九次铁水的办法,而且把我们祖传的制泥模技艺传给西华古。”
“学起有什么用?每天能放出四、五次就不错了。雷主席,你不要跟到他们瞎忙。养好身体,回家去当农会主席,分地主资本家的田土女人。不要去了,我们去酒楼喝两壶去。”
官久嚥了一口水说:“我还是跟他们去看看,免得栋贵老头回去向炉昌会告状。”
“你去也是白去,他们不能告诉你的。我跟他们打了十多年的交道了,对他们的情况晓得一清二楚,他们巴不得你们倒不出犁头退出青河街。”
官久说:“山猴子他们已经去了,我不去会挨骂。”
阮老板阴笑着说:“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回去当农会主席,何必在这里受到小鬼的欺侮。农会主席是共产党的官,要什么就有什么,要老婆就有黄花女子送上床来。比你族弟炉昌会长大得多也阔得多。你去吧,西华古会作弄你们,要你搪炉子时,在泥巴里放点盐。”
“你说的都是实话?”
“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雷主席,今晚上我在酒楼摆酒,预祝你早日当上共产党的农会主席。你早点来。”
官久自言自语地说:“他们作弄我要我在泥巴里放盐,老子也作弄他们,要他们做模型的泥巴里放点豆豉。”
阮老板看着远去的官久,向身边的搜山狗阴笑着说:“一个加盐,一个加豆豉,这下有好戏看了。我们乘机挑起西毕古把嘉禾雷家轰走。”
搜山狗的满脸横肉狞笑着说:“阮老板这招够毒,不愧是两头蛇。”
十三十五
庙里。
满地都是犁头产品,栋喜在清点着。
土仔挑着箩筐走进来说:“欧老板说他和保青古订了二百套合同,要我们不要送去。”
栋喜说:“烂铁也给了保青班?”
土仔点着头说:“是的。三伯伯,这么多犁头怎么办?”
栋贵说:“下乡。家里就留下官久和我,其他人挑起犁头串户推销,收购烂铁。这是我们的老规矩,昨天覃区长也跟我谈了这事,要送货下乡方便群众。”
顺干看着栋喜说:“我也跟满叔去卖犁头。”
官久说:“不行。你爸爸要修模型做模型,我要补炉,你在家锤泥巴煮饭。”
栋喜拖过顺干低声地说:“你不理他。你爸爸会自己锤泥巴,他只要一、两块乳豆腐或者一包花生下酒就可以了。官久留你在家就是要你跟他去赊酒,到酒店炒菜。过几天把我偷愉带你下乡。”
雨后晴天,天空被洗涤得很干净,万里无云彩。
栋喜三个青年人挑着犁头走出庙门。
顺干偷偷地溜出来,拉住栋喜的箩筐说:“满叔,上个月你说带我去卖犁头,怎么又变挂了今天我跟你去。”
栋喜说:“你要是不怕苦,现在就跟到我下乡去就跟到我下乡去。今天拿起秤和秤砣,明天开始挑麻箩。”
河谷平原上,村庄星罗棋布。
沿河石板大路上,道路干了,只有坑坑洼洼的地方还有些渍水。栋喜挑着大担犁头,顺干背着一杆秤在路上走着。
上山的岔路口。
覃区长带着几个民兵从山上走下来。
覃区长说:“雷老弟,今天去那里?”
栋喜放下担子说:“今天标仔和土仔去三河口,我去青山铺。”
覃区长笑眯眯说:“雷老弟,今天天气很好,你送些犁头去山里吧。近来山里的农民很忙,没有时间下山来买犁头。”
栋喜说:“好,今天我带干狗崽上瑶山去卖犁头收烂铁,你回去告诉我三哥。”
雨后的瑶山。
风光很美。青翠的山坡上,点缀着挂满雨珠的、鲜艳的花朵。水田像打碎的镜子,一排排地斜挂在绿茵茵的山坡上。
一群群的燕子在天空嬉戏着。
栋喜挑着犁头,和顺干沿着一条蜿蜒的羊肠小路盘璇而走上。栋喜挑的担子很重,顺干也用路边的山腾捆了几个犁头挑着。他们吃力地爬到一处好放担子的地方,放下担子休憩,喝着路边的泉水。
一个美丽的瑶族姑娘跟栋喜的身后,她明媚的眼睛打量着栋喜担子后,对栋喜笑了一笑说:“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担子都挑不动。”
顺干叉起手大声地说:“你笑我满叔!我满叔还没有讨亲,没有老婆就不是大丈夫。”
栋喜说:“你能挑上去,我送你两副犁头。”
栋喜笑着唱起山歌来:
担起犁头上瑶山,道路弯弯难上山。
想请妹妹担一肩。
姑娘很聪慧,马上学着铸乡的山歌曲调跟栋贵对唱起来:
看到犁头心喜欢,犁壁弯弯犁头尖
帮哥挑担也应当。
姑娘对顺干说:“小孩子,你很天真可爱。把你那一担加拢一起,我也挑得动。这个小哥赌了两副犁头,你赌什么。”
顺干说:“我赌?我要……要、要请你看电影。”
姑娘笑盈盈地说:“好,来拉勾。”
他们拉完勾后,姑娘将顺干挑着的犁头也添进挑担里,挑起犁头沿着崎岖的山路走着。满叔嘻嘻哈哈地跟在后面唱起来:
妹妹美貌盖群芳,眉毛弯弯凤眼圆,
哥哥好比遇天仙。
姑娘换着肩,笑盈盈地唱着;
有缘相会在瑶山,溪水弯弯响叮当。
哥哥欢喜妹心慌。
路上。两边的花枝不断拂姑娘桃花般的脸。
栋喜见后唱起来:
妹担犁头飘花间,垠埂弯弯紧连山;
送妹犁头把田翻。
山路已经走完,眼前一片很大的田洞。姑娘放下担子,扯起衣袖擦着汗。
栋喜挑选二套犁头放在姑娘手中说:“谢谢妹妹。这犁头送给你犁田。”
姑娘把犁头放回箩筐里,唱着:
哥哥的深情暖心间,扁担弯弯两头尖。
想和哥哥走四方。
姑娘一转身就走开了,接着,山林里传来一阵银铃的笑声。
栋喜看着姑娘身影消失后,才回头说:“顺干,这个姑娘太美了,不该是广东的瑶婆子,……咳,她们经常挑着担子爬山越岭,力气很大。”
十四十六
山上。在群山包围的田洞里,有许多水田。一群群鸭子和八哥鸟在田中争食嬉戏,不少牛儿在横交错的垠埂上吃着青草。
道路通向林深树密处。几缕瘦弱无力的炊烟飘向蓝天。
顺干问道:“满叔,村庄在那里?”
栋喜说:“有烟的把方就有村庄。干狗崽,山里住的都是些瑶胞,他们很坏,说我们汉人是民间人,是官兵土匪,不少的客商都在山上断了性命。要不是覃区长再三地保证我们的安全,我们不敢闯到山上来。”
顺干说:“刚才和我们挑犁头的是瑶姐姐,她像亲姐姐,很和气,不是坏人,她像亲姐姐。”
山村处在山脚下,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房子沿山建筑,都是木板墙。屋顶盖着茅草和树皮。
顺干用刚学会的土话喊着:“卖犁头收烂铁……,”
巷子上,一只大黄狗窜出来,朝着顺干汪汪大吠。接着冲出了五、六条狗,呲牙咧嘴地把顺干和栋喜包围起来。
顺干吓得放下担子,往栋喜身后躲去。
犁头的落地一声‘吭哧’响声,这群狗吓得纷纷地夹着尾巴乱窜。
那只大黄狗走到后面,回头观看一下后,又仰头大叫起来。这群狗又返身冲上来围攻栋喜。
栋喜放下担子,把扁担挑架在麻箩上坐下来说:“干狗崽,用秤和秤砣赶走恶狗。”
顺干拿起秤和秤砣向群狗舞了一下,群狗慌忙纷纷退开。
顺干有趣地说:“满叔,为什么狗怕秤?”
栋喜笑着说:“很久以前,有个屠户卖肉回家,背了一杆秤,秤勾上挂着一块猪肉,被一只狗看到了,便扑上去啃屠户身后秤上挂着的肉,结果被秤勾勾住嘴巴,屠户每走一步,秤砣就打狗脑袋一下,秤勾也拉一下狗嘴巴。狗的脑袋被打晕了,乱吠;嘴巴也吊长了,偷东西吃。从此以后,狗就看到秤和秤砣后十分害怕。”
顺干看到栋喜学着狗叫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巷子上,狗的大叫声引出了不少村民。
一个瑶族大伯叱住狗,走过来打量着栋喜和挑着犁头笑着说:“你们是在青河街上倒犁头的雷师傅吧,来得正好,我们早就想你们送犁头上山。走,先去我家休息。”
瑶族大伯一手抄着顺干担的犁头,领先带路来到他家。
瑶族大伯的家。是用木板和泥巴砌成的茅草屋。屋檐下放着两架犁,(特写:一架只剩下半边犁嘴,另一架犁头已经磨光,露出了木头。)
瑶族大伯的家里。摆着简陋的竹木傢俱,长板凳都迭起放在墙角。
瑶族大娘忙着取下板凳,用棕扫把扫着板凳说:“小老弟,你们幸苦了,坐吧。”
大伯放下犁头后,马上沏茶招待栋喜。不一会,全房子坐满了人,有的还坐在门槛上。
大伯笑容满面地说:“解放前,我们遭受汉人(民间人)的欺侮,躲在山里你们看不到的地方。我们也很少下山,你们也不敢上山。今天是不是覃区长喊你们来的。”
顺干大口地喝着茶,一副憨态地说:“是的。还有个好姐姐帮我们担犁头上山。”
栋喜说:“你们跟覃区长很熟?”
大伯说:“他是毛主席派来的解放军,跟我们亲如兄弟。”
大娘说:“覃教导员带起兵马住在我家,消灭了欺压老百姓的国民党匪特和土匪,组织了民兵,我儿子盘大山是民兵队长,我女儿盘金花妇是妇女队长。”
大伯说:“昨天夜里,覃区长和我们开会,成立农会,选我当农会会长,领导减租减息。我们瑶民们真正的翻身作主人了。今后我们一定听党的话,搞好农田生产,支援解放军打海南岛。”
一个大哥翻着箩里的犁头说:“师傅,生产就要犁头,你们来得真好,真像雪中送炭。”
大伯指着房檐下(特写:两架破犁)说:“你们不来倒犁头,不送犁头上山,今年我们不知拿什么工具耕田呢。”
栋喜说:“我们早就想送犁头上山,怕山里的土匪,不安全,不敢上山。刚才覃区长再三地动员我们才来的。”
大伯哈哈大笑说:“毛主席坐天下,人民当家作主人,天下太平啦,我们是兄弟民族,你们不要怕,现在山上没有人敢欺负你们的。”
栋喜说:“我当然不怕,我和覃区长已经结拜为兄弟,我的事就是他的事,若是我的货物在山上被抢了,他会带部队上山抓人的。”
这时走进一个熊腰虎背的大汉说:“我是民兵队长,我跟覃区长也是兄弟。有我在这里,哪个敢抢你们的犁头呀!金花妹妹,你刚才帮他们挑犁头上山,是熟人了,还躲着做什么,快来跟师傅们卖犁头收烂铁呀。”
栋喜站起身来,和老伯的儿子女儿一起卖犁头收烂铁,不一会,一大担犁头卖光了,旁边还堆着一大堆烂铁。
大伯细细地打量顺干一番后,找出一根扁担说:“小兄弟,小小年纪就闯上我瑶山做生意,太大胆了。你看这根扁担多漂亮呀,送给你吧,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小就要学会当家立业。雷师傅,你是个好后生。”
栋喜说:“盘大叔,你们也是好人,谢谢你们。”
大伯说:“金花,客人是你接上山的,你和你哥哥代我送他们一程吧。”
西斜的太阳照在大地,大路己经晒干了。
栋喜挑着烂铁,一路上又唱又跳地走着。
庙门口堆了不少烂铁,土仔坐在烂铁边拿着树枝写字,他看见顺干挑着用山藤捆缚佑烂铁,马上走去接过担子说:“干狗崽,你比我还收得多。”,
栋喜拖着顺干走进庙里,大声地说:“三哥,今天忘记跟你说了,我拉起他去了瑶山,要打就打我吧!”
栋贵放下手中的书,走过来露出笑容说:“覃区长已告诉了我。让他跟着你闯下江湖,长点知识。不过,你一定要他做事,不能让他游手好闲地跟在你后面。”
官久把顺干挑的烂铁提进来,笑着地说:“老侄,你儿子还会想办法呢,没有箩筐就用藤子捆着挑。今天算他们的收获最大。”
爸爸敲掉烟斗的烟灰,满意地说:“满老弟,你们辛苦了,去吃饭,吃了饭早点睡。”
栋喜拉着顺干说:“官久老叔,你天天上馆子,今天我们去馆子里吃,土仔,标仔,你们也要去。”
栋贵说:“顺干,让满叔他们去,他们下乡卖犁头太辛苦了,我们在家里吃。标仔,吃了多少你挂上数。”
官久说:“你们青年人去吧,我也在家里吃。明天我也挑担下乡卖犁头。”
庙里。
那只用斗篷架在箩筐斗篷架起的饭桌上,官久一个人正在慢吞吞地喝着酒,。
他见栋喜笑嘻嘻走进来,。
官久端起酒杯马上拖住说:“山猴子,听说你今天在瑶山上跟瑶婆子对歌,告诉你,瑶佬最痛心地是拐他们的女人,现在你去拐瑶佬婆娘,他们不但割掉你的头,还会伤害我们一炉人。老子非得好好教训你一次,免得你多事多非。”
栋喜顶着嘴说:“你就是爱管闲事。人还是姑娘!我们只是唱了一下山歌。唱山歌对歌在瑶山非常普遍。是不是干狗崽讲的,干狗崽,你跟老子出来!”
栋贵走进庙来说:“满弟,是盘金花下山来告诉覃区长。覃区长说栋喜老弟送犁头上山,山上的群众都高兴,盘大伯一家人更是欢喜,他们希望栋喜多送些犁头上山。覃区长把你俩对歌的事告诉我们,我看他是有用心的。”
标仔说:“刚才满叔也跟我讲过,覃区长拜山上盘大伯为干爸,跟盘大山盘金花结认为兄妹,我估计盘金花下山帮满叔挑担子,是覃区长有意安排的。”
土仔说:“那个瑶婆子看上满叔了,要留满叔在这里做招郎公?。”
标仔说:“满叔人才很好,他们是不是要留下我们,唱出像三国演义上的甘露寺?”
栋贵吸着烟说:“你说使美人计留我们在这里?他们是正人君子,不会用这种手段的。栋喜年纪不小了,应该跟他找个对象。现在新社会讲自由恋爱,满弟,三哥不会干涉你的自由。”
栋喜说:“放心,我不会做招郎公的。最多是把她带回家去。我们村里讨广东广西婆娘的人不少,有的还讨贵州婆、暹罗华侨呢。”
栋贵说:“官久叔,解放了,是他们年青人的时代,我们不要过多地指责他们。”
官久说:“可是山猴子却不准我去酒馆喝酒,他们干涉了我的自由。。”
土仔说:“满叔说你吃酒误事,搪炉子时马嘴对准炉门,那能熔铁水。”
标仔说:“其实你吃醉酒对我们有好处。要不是土仔乘你酒醉之机,打掉炉子另搪,我们那能开这么多炉出这么多货。”
官久大声地说:“你们……你们翻了天!土仔黄瓜,你怎么要打掉我搪好的炉子。”
土仔说:“你搪的炉子只能放四次铁水,三伯伯和满叔要我打掉的。”
标仔说“官久叔公,上次要去西华保青班学搪炉子,你马虎了事,只跟师傅偷偷讲了一句话,又跟两头蛇在连江大酒家吃酒。现在土仔根据在西华保青班取来的经验,在满叔指教下搪的炉子能放八、九炉铁水。官久叔公,我劝你放下架子,虚心学习,再不学习就会落后。”
栋贵说:“官久叔,土仔搪炉子,这是我在旁边亲眼看到的,起初是栋喜标仔教他,后来都是由土仔自己动手。应该相信青年人,他们进步很快,我们的思想落后了。”
栋喜说:“官久叔公,阮老板保荐来的西华保青班,马上就要退出青河街了。”
栋贵说:“一个国家落后被人打,一个班子落后失去地盘,一个人落后无人尊重。自强才能争先¸先进才有发展,我们不力争先进,就会丢掉老祖宗千难万苦占领的地盘。”
十五十七
断了香火多年的破庙热闹起来。
鹅卵石砌的道路上踏得光溜溜的,路两边的杂草荆棘没有了,每天都有从山里下来的农友和从码头上来的客商到庙里来买犁头。有拿烂铁来换的,也有拿山货来卖的。
庙里。正在开炉倒犁头。
栋贵和栋喜放下手中的事情,热情地接待着额顾客。栋贵口才很好又会做生意,他也放下手中的事情,跟客人讨价还价,收烂铁山货。标仔在一边记数付款收钱。
顺干走过去,和标仔拉着风箱。
标仔说:“官久叔公,顺干年纪太小,你来拉风箱,让土仔一个人加炭加铁看炉子。”
顺干说:“标仔哥,我拉得动。”
栋喜说:“标仔,来把数挂上,付款收钱。”
一个农友拿着犁头走进来说:“师傅,这犁头有砂眼。”
栋贵接过来看了一下后说:“这副犁头是我们的,那几副是保青的。你看我们这犁头那点不好?……你不满意,好,由你自已去挑选一件满意的。土仔拿大锤把这个犁头砸掉。我们不能招劣质产品卖给农民,损害农友们的利益。”
农友选好犁头走过来说:“师傅,这几个呢?”
栋贵说:“你去祠堂里保青师傅那里换吧。”
叶老板走进来说:“他们那个地方土壤砂性重,一天要换几副犁头。刚才这个兄弟去了保青班,你们帮他处理一下吧。”
农友说:“保青犁头不好用,又不耐磨。我们用他们的犁头犁田,一天要换上五、六副。”
栋贵说:“兄弟,你说保青犁头不好用,就来我们这里换。满弟,你去保青师傅里学技术,是不是作弄了他们。满弟呀满弟,现在是新中国了,毛主席管理天下,人民当家作主人,我们的思想美德要有个新的境界,犁头产品也要有一个新的水平。你看,覃区长,赵政委,毛主席他们处处想到的是老百姓,我们是直接和老百姓打交道的,更应该为老百姓着想,提高功效,多出产品,尽量满足老百姓的要求。”
栋喜发着誓说:“三哥,昨天我请覃区长带着我和九保老叔我们去保青师傅那里学搪化铁炉技术时,覃区长也在场,我根本没有作弄他们呀!我们把锤泥巴做模型的诀窍告诉他们,这是互相学习呀。覃区长还表扬我们做得好呢。”
官久说:“我们根本没有说什么。保青师傅告诉我们在搪炉时,要泥巴里加点盐。是他们作弄我们在先,因此在昌喜老侄传授做泥模型技术时,我偷偷地告诉他们,在泥巴里加点豆豉。”
栋贵说:“泥巴里加点盐可耐高温,这是事实,而且我和官保叔用了多年了。你怎么要他在泥巴里加……。官久叔,你闯祸了。”
十八
青河街鹅卵石砌成的街道上。
搜山狗和几个大汉,领着保青班的十来个人走着。
一个年老的师傅追上来,拖住在队伍中的阮老板说:“这炉火出的废品,不能怪雷氏师傅,是我们做泥模型没有做好。”
邹双枪推开老师傅吼道:“他们不该要你们在泥巴里放豆豉。”
老师傅抓住一个保青班的后生仔说:“雷师傅巳来和我们道过歉,要我们不要放豆豉。谁要你锤泥巴时放点豆豉!”
后生仔停下脚步说:“是阮老板讲的。他说这是雷家的亮水,就是在泥巴里加了豆豉,做出了带黑色的泥模型。”
邹双枪说:“这是雷家那个上首师傅作弄你们,害得你们这炉火都是废品。走呀!去庙里向他们讨个公道呀!”
老师傅说:“你才来了几天,懂什么!锤泥巴时可以放禾草、饭粒,加点豆豉也无关大局。我估计是我们泥巴没有锤好,做泥模的技术没有学到家,气孔太少。”
街上。站着来瞧热闹的人。
保青班中有的人已开始返回。
阮老板低声向搜山狗说了几句话后,溜进看热闹的人群中。
搜山狗拖着老师傅师拦住退走的人阴阳怪气地说:“兄弟们,上次雷家上首师傅来时,偷偷给了张老师傅一些好处,使你们受到大损失。他们借技术交流之名要把我们轰出青河街。我们把给张师傅的红包挖出来,一起去庙里我雷家赔,砸烂他们的炉子模型,把嘉禾古轰出青河街!”
张老师傅气得目瞪口呆,保青班的人又在那几个大汉的夹持下,沿着大街向河边河神庙走去。
叶老板走出铺子拦住邹双枪说:“又是你?你叫搜山狗吧!上次我们叶家一个穷苦老汉,在你们保青班拿了的个犁头,你说他偷犁头,把他捆在柱头上。你来得正好,我们先把这个事情处理好。”
搜山狗看到叶老板、欧老板身边的老汉,吃惊地挤入人群,企图溜走。
叶老板马上带领人围住搜山狗
热闹的街上,人群把搜山狗和保青班的工友们围起来。
栋贵挤进人群,拉开张老师傅说:“泥巴里加点豆豉最多是影响泥模的质量,怎能出废品,这事还得好好研究一下。”
张老师傅说:“刚才我问了一下,这炉火是邹师傅上的料。他是阮老板介绍来的。邹师傅呢?”
保青班那个后生仔指着在人群包围中的搜山狗说:“在这里。”
覃区长带着盘大山和盘金花走进入群,搜山狗一见自已身旁的民兵和解放军,吓得跪了下来。
叶老板说:“大山,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盘大山抓住搜山狗的衣领提起来。
盘金花说:“他就是藏在瑶山里的特务邹双枪,外号叫搜山狗。我们追捕了他很久都没抓住,原来他匿藏在保青班。”
老汉走过来说:“覃区长,就是这个人。他送犁头给我又说我偷犁头,还把我捆起来。”
欧老板说:“雷师傅,多险呀!原来搜山狗是匪特。他想挑拨你们之间的矛盾,让你们倒不成犁头,破坏春耕生产。”
栋贵说:“我们工作疏忽让匪特钻了空子。叶大哥,你不是要犁头吗,我这里拿了两套来。土仔,你把犁头交给老大伯。”
老汉从土仔手中接过犁头,走到栋贵面前说:“你也知道我姓叶?你们的犁头好用,好。这是栋记犁头……送给我?”
覃区长说:“叶大伯,是送给你的。那天跟你止血的药膏,也是雷师傅给我的。”
十六
鸟瞰青河街沿河的一条街,人头攒动,贾云集,热闹非凡。
从码头到庙堂的鹅卵石小道上,走着不少的行人,有客商脚夫、也有山上来的农民,有的拿着山货挑着柴火,有的提着烂铁。他们来到庙门口停下来,把一个小小的破庙围得水泄不通。
这天是青河街圩期。来观看倒犁头的农友和商客很多,不少的人走进庙里来,挑选犁头。
庙里。
雷家犁头班正在忙于开炉倒犁头。
顺干从模型里夹出一个刚浇注好的犁头,放在靠门边的地上,他又急忙转身去走向另一个模型夹犁头。
放在地上的犁头放出黑褐色的光彩。
一个穿着补钉衣服的农妇,眼里露出贪婪的目光,她快速地弯下腰去,双手捧着犁头就走。
刚出模的犁头温度很高,农妇想丢掉又怕砸伤自己或者他人的脚,被烫得大喊大叫起来。
昌喜匆忙走过来,用铁钳接住农妇手中的犁头。
农妇的双手灼出了几个大泡。昌贵急忙走来,气汹汹地把扇了顺干一耳光。同时拉住农妇的手,查看她手中的伤情。
农妇吃惊地大叫起来说:“师傅,你不要抓我,我错了。我……我看见这个犁头好,想买回去……。”
昌贵从口袋里取出药膏涂在灼伤涂在农妇手上说:“这是我师傅秘传给我的烫伤膏,我们出门经常带着,效果很好。”
围观的群众知道这个农妇是来趁机偷犁头的,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你喜欢这个犁头就出钱买去嘛,何必拿起就走。”“新社会了,还来偷东西。”“她是强盗婆,把她抓去坐班房。”“师傅,你们把红(指刚刚出模型)放在这里,会伤到人的。今后要注意安全生产。”
九保师傅走过来说:“这是女拐子,他偷东西烫伤手,不要管她。”
昌贵说:“她是一个穷苦人家,想买犁头又没有钱,现在连手都烧成这么样子,我们过意得去吗?标侄,记我的账,把这个犁头送给她。”
农妇含着眼泪接过犁头向爸爸鞠了一个躬,红着脸低头挤出了庙门。
昌喜说:“干狗崽,这种事我也碰到过,还挨过你爸爸的耳光。有的人是来偷犁头,也有的人专门借机打油火。一些市井混儿们说你的红犁头烫伤了他的手,要你拿钱给他治手伤,明抢明要地‘乱’走你的犁头,甚至还打你一顿。现在解放了,人们都听毛主席的话,讲道理。”
覃区长得知这事后,和叶老板来到庙里,查问情况说:“主要是我的责任,没有教育好群众,这犁头多少钱,由我来赔偿。”
覃区长马上从身上的四个口袋和裤子上的口袋掏钱,没有掏出一个铜板,只好伸出手对身边的叶老板说:“借点钱给我,交给师傅。”
九保正要收下钱装进口袋,昌贵走过去,从九保手中拿过钱来,再三地塞回叶老板的手中。
覃区长说:“前不久在保青班那,一个山上来的穷苦老农拿了他们一个犁头,他们关起老农打了一顿,后来我去赔钱赔礼才保了出来。”
昌贵说:“覃区长,这事是我们的责任。今后我们在逢圩这一天不再开炉生产了。要顺干在门口摆个货摊卖犁头收购烂铁,以免来看的人多,出现事故。”
覃区长点头摸着顺干的头说:“很好。不过这么小的孩子会做生意吗?雷老弟,你来当师傅,我抽空来向你学做生意。”
昌贵说:“覃区长,你和我满弟要教育顺干,使他能做生意记账写文章。”
覃区长说:“写文章还是你高明,叶老板还要向你请教呢。”
叶老板笑起来说:“我看了门上的对联,写得很好。我想起了有个对联,上联是这么写的,‘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现在各有各的下联,不知雷师傅的下联如何对?”
昌贵说:“我们是倒犁头的,三句不离本行,我想这么对‘田犁头土犁头田土犁头犁田土’。叶老板,你看可以吗?”
叶老板说:“你们那里有土犁头?”他看到地上的鸡嘴犁头和鸭嘴犁头后,心中恍然大悟,马上说:“对,对得好!”
覃区长说:“赵政委都很敬佩嘉禾人的崇高品德和才学,今天你们看到了,我没有讲假话吧!”
十九
青河街逢圩这一天。
庙门口摆起了犁头货摊,栋喜、覃区长、顺干三人正在卖犁头收购山货废烂铁。
下午了,来买犁头的人少起来。
顺干瞪着眼睛看着覃区长说:“毛主席讲不打人骂人,我满叔要打我。”
覃区长笑眯眯地说:“他们打你是不对的,我要他们以后不打你。不过你要听话。”
顺干说:“那天我从山上回来,我没有讲他和金花姐姐对歌,他说我告的状;金花姐姐来圩上,我没有看到,他说我瞒着他。”
覃区长摸着顺干的头,对栋喜笑着说:“今后姐姐来了,应该告诉你满叔,听说你还欠请姐姐看一场电影的账?”
顺干说:“请了。我爸爸说讲话要算数,守信用。爸爸跟我买了两张票,都给满叔抢走。我想去看电影,他不准我跟着去。抢走我的电影票还要打我。”
栋喜狡黠的笑着说:“满叔小时也被你爸爸扇了不少耳光,你不听满叔的话,也打你。”
顺干说:“不合理。你夹着红犁头放在门口,我爸爸冒打你。我跟着你做,被爸爸打了一耳光。”
官久走出说:“我们铸乡的人对小孩子要求很严格,‘严师出高徒’,用棍子抽打是小事。”
覃区长说:“对待小孩不能打,要以教育为主。”
官久看着门口的一堆烂铁说:“今天圩上收获不少呀。干狗崽,现在没有人来买犁头了,你去买些虾公回来。覃区长,你也在这里吃晚饭,栋喜那瓶倒缸酒还留着等你,我们一起喝两杯酒,庆贺一下。”
覃区长说:“谢谢。我今夜里还有个会要开,那天有空时,我会拉着赵政委来。”
覃区长走了。栋喜对前来结账的标仔挤眉弄眼地对笑一下后说:“我去河边挑担水来。”说完担起水桶尾随隨着顺干来到街上。
清河街逢圩这天,码头上停满许多船舶,有的漁民还在的石阶上卖魚蝦。栋喜把水桶放在石阶上,拦住顺干说:“干狗崽,去河边把虾公洗干净。”
顺干两只顽皮的眼睛看着昌说:“我已经在河里洗干净了。”
栋喜翻看篮子里的虾公说:“你真不会买菜,你买的大多数是虾婆子,回去又会挨耳光。”
顺干说:“我们家里的虾公都没有公婆。”
栋喜神祕地说:“你懂什么,告诉你吧,连江发源我们湖南,虾公也是从湖南来的。广东水暖,很容易变成虾婆。虾公一旦变成了虾婆,就吃不得了,必须把虾婆选出来偷偷放回河里”
顺干问道:“虾公是什么样的?”
栋喜说:“胡须长的是虾公,胡须短的是虾婆。你必须把虾婆全部选出来,用芭蕉树叶包好了,交给我处理。”
顺干只好蹲下来,在码头石阶上选虾公虾婆。
栋喜笑嘻嘻地吹着口哨回到庙里,他见标仔正在门口教土仔写字,马上走过去神秘的说:“我三哥从来没有被我作弄过,今天我要三哥唱一场辕门斩子给你们看。”
标仔说:“你要挑唆三伯伯打干狗崽?前天圩已经煽了一耳光。你要做造孽事,我要他到处去宣传你和瑶妹子一起看电影。”
栋喜说:“老哥,他刚才不该在覃区长面前倒我的丑。放心,我只不过让我三哥上回当。我三哥打干狗崽时,土仔老兄你抱住我三哥,我护着干狗崽,千万不能让他打着干狗崽。”
栋喜看到自己计谋周道,笑咧咧地吹着口哨,挑起水桶去担水。
二十
顺干提着虾公蹦蹦跳跳地回到庙里。
官久接过篮子一看,交给栋贵说:“这么一点点虾公,多少钱一斤的。”
栋贵二话也不说,顺手操起炉边烘泥芯的棍子,向顺干打来——栋贵厉声叱呵着说:“买点虾公去了大半天,你做什么去了?还有一些虾公呢?是不是拿去卖掉了?小小年纪就学会偷懒拐东西卖……跟老子跪下”。
栋贵手中的棍子被官久抢丢了,原来是根朽木棍。栋贵马上又操起一根扒火棍。
土仔大叫着“三伯伯。”冲过去抱住栋贵。
栋喜一见情况不对,慌忙放下水桶走过来护着顺干说:“三哥,不要这么凶呀!”
栋贵的棍子还是打了过来,棍棍又准又狠地落在栋喜的屁股上。
官久师傅也走过来拦住爸爸说:“你不能打小孩子,我说肯定山猴子弄了鬼。”
顺干哭着说:“满叔要我把虾婆捉出来交给他。”
土仔拉着栋喜的手求情说:“三伯伯,你不要打顺干了,满叔说你没有上过他的当,不作弄你一回他死也不甘心,还要我们看辕门斩子呢。”
官久大骂着满叔说:“山猴子,你尽是做伤害天理的事,害得土仔黄瓜脱掉裤子,写信称岳父称李无牙先生。连老子打回来的酒,隔了一夜变成水。”
标哥笑起来说:“官久叔公,要不是三伯伯骂住,满叔巳把尿撒进酒瓶里。”
官久瞪着眼睛,喉咙里嘟咙说:“山猴子把你们调教坏了!他还想调教老子呢。”
栋喜模着被打的屁股说:“三哥,你怎么知我是在作弄你?”
栋贵说:“在你挑水桶去挑水时。打你免得你今后再作弄人,猴子屁股打烂了的话,去擦些膏药。”
顺干说:“爸爸,我不该听满叔的话。满叔说我不听话就打我。”
栋贵说:“要听话,千万不要盲听轻信,做什么事情都要想一想。贫穷和愚昧无知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轻信。轻信将会使你失去一切!”
土仔凑过身来问道:“三伯伯,有这么可怕?”
栋贵吸了一口烟说:“封神演义中的商纣王,就是轻信九尾狐狸精妲己,把祖业商朝江山失掉了。三国演义中,董卓轻信貂蝉的点了天灯,吕布也在白门楼上吊。还有那大军师诸葛亮,也因轻信马谡失掉街亭。要不是唱出空城计,恐怕也作了司马懿刀下之鬼了。”
标仔说:“是呀,我们官久叔公若不轻信他那些酒肉朋友,也不会回老家住破庙当农会主席的。”
栋贵说:“标仔,你们要尊重官久前辈。官久叔,你也自重一些,注意影响,少喝点酒,尤其不要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喝得又烂醉如泥要吸取教训,不要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喝得又烂醉如泥。”
官久发脾气说:“标仔滑头,我那时说过当农会主席?”
土仔说:“官久叔公,你怕苦怕累,做梦都想当农会主席”
官久气得说不出话来。
标仔说:“官保叔公要办工会,你千方百计地要办农会,当农会主席发大财。你还想把官保叔公打成资本家。这是我听到两头蛇说的。”
官久指着标仔说:“你……你标仔滑头……”
标仔说:“两头蛇已经在四海酒楼等你了。反正你就是灌酒,小醉天天有,大醉三六九,难隔两天又上酒楼和两头蛇灌得五老爷认不得六老爷了。”
栋贵说:“两头蛇心狠手辣,在韶关时被官保老叔骂了一顿。听说他跟保青班打得火热,出了不少坏点子,保青班就上了他的当。。”
土仔说:“听说保青班走了,阮老板还在青河街。”
标仔说:“要保青班做泥模时放点豆豉,也是两头蛇挑唆的。”
官久气汹汹地说:“老子去问问两头蛇,回来才跟你算账。”
官久刚要走出庙门,叶老板和欧老板走了进来。
叶老板:“雷师傅,保青班今天清早偷偷地走了。他们十二、三个人,功效没有你们的高,生产出来的犁头没有你们的多,质量没有你们的好。尤其是他们人品太差,觉得没有脸再待下去。”
欧老板说:“本来我是很相信他们的,现在我也巴不得他们早点走。昨天下午他们交给我百来副犁头,给他们支走两百副犁头的货款。谁知他们跟我喝完酒,连夜收拾东西走了。只留下一个破炉子和几斤煤炭烂铁。”
官久问道:“欧老板,他们多支了你的货款,你如何收回?”
欧老板说:“我总有一天会碰到他们,碰不到就找两头蛇要。咳!我店还有他们的犁头二百多套。保青犁头在我们这里失去了信誉,很难卖脱,只有用船运到粤西去销。”
官久说:“上几次在四海酒家吃酒是我出的钱,你见到他们后帮我要回来。”
标仔说:“官久叔公,你何不如我两头蛇要。今天青河街逢圩,他已经在连江大酒家等,你快去吧。”
栋贵说:“生产技术不提高,产品质量不过硬,就会把老祖宗一代又一代沤心沥血换来的市场丢失。”
叶老板说:“西华保青班师傳一走西华保青班师傅自个儿离开,他们再也不会回头了他们再也不会回头的。雷师傅,只好你们多辛苦一些,把他们的任务也接来只好由你们来完成。”
二一
连江大酒家。
处在连江河岸的码头旁边,是青河街最豪华的酒家。
酒楼四周被竹树包围,紧靠着码头,临河的一边还有水榭。来这里喝酒的商客很多,三流九教的人都有。
官久来到了酒楼,酒家女招待马上迎上去说:“雷主席,阮老板还带来了你的一个好友,在望江楼雅座等了你很久,你快去吧。”
官久跨进望江楼,面带愠色地说:“阮老板,我们酒后讲的话什么传出去!”
阮老板打着哈哈说:“雷主席,你当年在韶关的一个老朋友来看你。请坐下来再讲吧。”
旁边一个留大西学头的胖子站起拱着手说:“官久大哥,久违了。”
官久说:“孙有财兄弟,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十多年不见,身体发福了。”
孙有财说:“那一年你在韶关倒犁头,听说你在顺头岭遭到土匪抢劫,我马上赶去那里救你。走到顺头岭时,土匪已被官兵打垮,我没有找到你,却意外捡到一笔土匪丢失的钱。”
两头蛇伸出大姆指说:“从此孙兄弟回到家乡添田置土,变成了星子圩附近几十里中大名鼎鼎的大财主。昨天得知雷主席来了青河,专门来拜访。来,我们首先干掉这杯酒。”
官久大吃一惊地问道:“孙兄弟,你是星子圩上的?”
孙有财说:“是的。雷主席,我北方来的一个好友告诉我,共产党马上要进行土地改革,选一些一无所有的雇农当农会主席。要没收地主、富农的田土和财产,分田分土分洋房给穷人,有的雇农(长工),还可分到地主的小老婆。”
官久说:“共产党很爱劳动人民,依靠的是无产阶级劳动者。去年我跟‘天子老爷’菩萨一起过年时想通了,要坚决改掉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习气,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变成劳动人民。正月初一清早,我向族弟官保拜年时,痛哭流涕地保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官保老弟要我写出保证,坚决服从栋贵叔侄的领导,我才来清河街倒犁头。”
阮老板两头蛇说:“雷主席是无产阶级,是领导阶级,怎能受几个毛头小子的领导。现在有财老弟将家里财产卖光了,也成了无产阶级领导阶级。”
孙有财说:“这是机遇。我能错过这么好的机遇吗。”
两头蛇说:“有财老弟的妙计的确安天下,把田土家产便宜抛出去,带看钱和老婆又回到韶关做开店生意,谁来共他的产共他的妻。”
官久说:“孙兄弟,你消息真灵通!”
孙有财说:“我那个从北方来的好友,还同我出谋献策呢。”
两头蛇笑呵呵地说:“所以,我们劝你早点回家去当农会主席,共产党肯定会共产共妻给你。分一个地主小老婆来享受一下呀。”
几杯酒下肚后,官久已呈醉态,他说:“自从在韶关卖掉老婆后,我日夜想要一个老婆,可惜没有人来。孙兄弟,乡下土改真的要分田分土分家产分老婆吗?”
孙有财说:“只有农会领导才能分到。去年减租减息有你的份吗?”
官久说:“我没有种田作土,那有我的份,只不过欠老财们的陈年旧账,都免除了。”
孙有财说:“听阮老板说你现在住在庙里,跟“天子老爷”菩萨作伴,共享烟火。一个无产阶级遭遇这个待遇,你不何政府告状吗。”
官久这时已喝得醉醺醺了。他爬在桌上说:“老子是雇农,是无产阶级。老子告了状才给我住庙,老子要回家去还要告状,要当农会主席,把地主的好田好土洋房子小老婆通通分来。”
两头蛇阴笑着说:“你们村里都是倒犁头的农村工人,要当农会主席,必须除搬掉官保这个工会理事长,取消工会,成立农会。上次不是和你讲了,回去后,首先找县里、乡里的领导告状,说官保是资本家。”
孙有财说:“对,这是一条妙计。无毒不丈夫,只有这样干才能坐上农会主席的宝座。”
官久醉眼朦胧地说:“诬告官保老弟,我的确下不了手。”
“可是只有打倒官保老弟,取消工会,你才能当上农会主席。”
官久灌着酒说:“俗话说‘无毒不丈夫。’官保老弟,你不要怪我。因为只有打倒你,我才能当上农会主席。”
两头蛇和孙有财见官久还在大口灌酒,他低声地对孙有财说:“保青班赶走了,把这个蠢货弄走,雷家班也倒不成犁头,看这些穷鬼拿个么东西耕田。”
孙有财伸出大姆子说:“高,真是高明的妙计。没有犁头耕田,穷鬼拿什么粮食支援前线!”
两头蛇痛苦地说:“可惜我的手下搜山狗被抓走,但愿他不供出我来。”
孙有财安慰着说:“吉人自有天,搜山狗会安然无事的。阮老板,你不是讲老蒋要在美国人支援下,打回来吗?”
两头蛇大声地说:“老板,结账。雷主席,你慢慢喝,我们还有些紧事要办。”他们向女招待打了个招呼,说完和孙有财离开了酒家。
官久还在一个人吃闷酒。他端着酒杯,觉得自己很可怜。大喝一口酒后自言自语把说:“老子今天已经有劳动者的金字招牌,必须趁早回家乡去,当上农会主席。在村里重新发迹,把邻村那个大地主的娇媚风流的小老婆分到手。”
特写:官久在酒杯中看到一副的倩影。酒杯中的倩影逐渐大起来,娇媚风流的女人走出了酒杯,来庙里找过他,向官久扯画眉眼,求官久土改时不要斗争她。突然,酒杯里的酒淌了出来,美丽的女人不见了。
酒楼的女招待走过来,把酒席上的残羹剩饭收拾走。
官久爬到桌子上酣睡,不一会鼾声大作,一道混浊的诞水,从他口中流了出来,几只青头苍蝇,正在他嘴边飞翔着叫着。
特写:官久爬在桌上酣睡,正在作美梦。看到娇媚风流女人唱着小调,在村里的官僚地主的小洋房里,陪他吃酒。他是多么快活呀!风流女人拿着一顶礼帽戴在他头上,要他手上提着文明棍,扶起他坐上轿子,去巡视分给他的大片田土和新建的铸造工厂。他是多么的威风啊!他看见山猴子这一群后生,在他的田土里,工厂里做事,——不,山猴子和土仔在抬着轿子,轿里坐着他和娇媚风流的女人。突然,轿子一歪,他跌在地上,风流女人扶住了他……。
官久被女招待推了一下,身体一歪,跌在地上,他惊醒了。女招待扶住他说:“雷主席,太阳快落岭了,请你回家吧。”
官久跌跌撞撞的回到庙里。
特写:官久在家乡住在庙里。庙变成了私塾,幼年的官久在私塾里读。老师讲着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
官久自言自语地说:“现在我也是卧薪尝胆。再忍一忍,再磨练一下,我马上就要发迹,当官发大财了。勾践打败了吴王夫差当了大王,我也要打倒官保当上农会主席。”
官久醉眼朦胧地爬上神台,倒在禾草上发出了鼾声。
二二
阳春三月的连江河两岸。
一片片翠绿的竹林又换上了新装,从地里冒出来的竹笋变成了竹树,树根上遗弃着满地笋壳,竹梢上飘着凤尾般的绿茸茸的嫩叶。
下午刚放了炉,栋喜拉着标仔、土仔和顺干一同去河边洗澡。
标仔说:“昨天村里炉头会传来了话,要我们四月初前回到家乡,欢度建国后的第一个四月八节,”
土仔说:“田已犁完了,天气也热起来,官保叔公已经回了家,我们应该回家了。”
顺干说:“我爸爸说官保叔公是回去找老师,筹办村鳌泉学校,要我们这群出门读‘锤子学校’的小把戏上学读书。”
栋喜脱光衣服,满腹心思地坐在河边石头上,拎起石片打打漂儿。他数着圈关说:“六、七、八,又是八个圈,四月八,我们回家了。”
栋喜拉着顺干问道:“你难道不想家吗?”
顺干说:“很想妈妈。想回家去上学校读书。”
栋喜说:“回家去了,你看不到盘姐姐,你想不想她?”
顺干睁着眼睛看着栋喜说:“刚才盘姐姐来了,她说要坐船去县城开会。”
栋喜说:“干狗崽,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讲。带我去看看。”
标仔说:“这几天盘金花天天都去庙里,她看到你低起脑壳做事,只是笑了一下就走开了。”
栋喜说:“你们都瞒着我。”
土仔走过来说:“满叔,还要开几条火,我们才能回家?”
栋喜说:“官久早就不想开炉了,要马上回家去。我三哥说再开三条火,尽量满足群众的要求。叶老板也想我们多留儿天,再倒百来套犁头。”
标仔说:“官久上个月就吵不开炉回家了。三伯伯要他一个人先回。他又怕回去挨骂,又怕分不到十分工的工钱,才没有回去。”
土仔说:“你也是巴不得留下来,我想早点回家。”
标仔说:“我知道你想新婆娘了,难怪这两天罢工不搪炉子。”
“冤枉呀!是官久叔公不准我拢边。满叔,你作证呀!”
栋喜没有回答。他放开喉咙唱起家乡的山歌来:
挑起犁头下湖广,扛着炉子闯江南,
我们铸乡男儿走四方。
标哥马上用优美的声音接着唱:
踩穿石板路脚走烂,如同叫化乞讨钱。
我们铸乡男儿走四方。
这时从连江上飘下一只帆船,船尾坐着一个渔姑打扮的姑娘。姑娘大概听到了歌声,站起身来四处观望一下,马上背转身体走进船舱。栋喜吹着口哨哈哈大笑起来,他尖着喉咙大声地唱着:
浇干汗水进点钱,丢下妹妹床(船)上受凄凉。
我们铸乡男儿走四方,哎呀,我想妹妹夜不眠。
标仔笑起来说:“满叔,你走调了,变成了狮子歌。”
栋喜瞪着眼说:“走什么调,要引出这船婆子和我们对歌呀!”
土仔说:“干狗崽,满叔跟盘金花对歌也是没有穿衣裤?”
顺干看了一眼栋喜,低声地说:“穿了,金花姐姐还帮我们挑着犁头上山。土仔哥,你看金花姐姐也在船里面。”
土仔说:“哎,有点象。山猴子…”
栋喜正在和标仔说话,他回头看了土仔一眼说:“土仔黄瓜,你要唱就唱,叫我做什么。”
栋喜没有理会土仔,又兴冲冲唱起来:
满山青翠河水暖,船上(床上)妹妹把哥想,
我们铸乡男儿走四方。
哎呀,我想妹妹想断肠。
进了船舱的姑娘露出半张脸对栋喜笑了一下后,再也不露脸了。
标仔说:“满叔,船婆子不敢和我们对歌,我要逗她出来!”于是标哥学着女音唱起来:
妹上山坡摘嫩芽,泡出黑饭等哥尝。
我们铸乡男儿走四方。
哎呀,我盼哥哥早回乡。
船从我们身边飘过去,穿上民族服装的盘金花走出船舱,银铃般地笑着说:“谁说不敢跟你们对歌?你们全身黑油油地,光着身体来对歌,不要脸!山猴子,我要去县城开会,明天圩县城见。”
栋喜和标仔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发觉自己身上一层煤灰墨烟,而且只穿了一件短裤衩。两人羞得急忙躲进大石后面。
盘金花学着标仔的歌声唱起:
来妹上深山摘嫩叶,泡浸黑饭请哥尝。
我们铸乡姑娘眼望穿。
哎呀,我盼哥哥早回乡。
躲进船舱的渔姑也走出来唱着
妹上深山摘嫩叶,泡浸黑饭请哥尝。
我们山上凤凰要飞翔,
哎呀,要跟哥哥走四方。
优雅的歌声,美丽的倩影,伴着帆船远远地离去,满叔和标哥像丢了魂一样,呆呆地爬在石头上。
二三
栋喜洗完澡回到庙里。
土仔一进门就嚷着说:“官久叔公,你是官保叔公派来看炉溶铁水的。现在官保叔公要我们快点回去,欢度解放后的第一个四月八节。你说我们哪天才倒(铸造)完那批货物,收工回家呢?”
官久说:“我也要早点回家去。这两天,我亲自搪了两天炉子,想能放八、九包铁水,早完成任务早回家,可是手气不好,打牌输钱,搪炉子放三包铁水就死炉。土仔,还是你来搪炉子吧。”
土仔说:“你也知道让位了。下半年我们打伙计时,满叔来搪炉看炉,你去挑麻箩拉风箱。”
官久气汹汹地说:“你这黄瓜,得寸进尺,想造反了。”
标仔走向前一步说:“官久叔公,我们要早点回家,你干脆早点让位给满叔栋喜,让他搪一炉放十包铁水的给你看。”
官久看了一眼正在背着身体换衣服梳头的栋喜一眼后说:“现在能放九包铁水就到顶了,若是山猴子能搪出放十包铁水的炉子,我认输。”
标哥紧接着问道:“输什么?”
“一桌酒。山猴子,你敢打赌吧?”
栋喜丢掉梳子走过来说:“好,我立军令状,今天由我来搪炉子,明天开炉,一天放十包铁水。”
官久红着脸说:“你赌什么?”
“我没有放十炉铁水,赔上两桌酒”。
标仔说:“我是支持满叔的。满叔输了,我赔上一桌酒,由官久叔公点菜点酒,灌个酒醉肉饱”
土仔也说:“我也认罚。赔一桌酒。”
官久师傅大叹一声,靠着风箱坐下来说:“你们合起来作弄老子。”
栋喜换上那套又烂又黑的衣服,笑眯眯地靠着官久坐下来,和他商量着说:“官久叔,我们来时的那天晚上,看见官保老叔搪的炉子,关键是风口(俗称马嘴),位置、方向和铁水包的形状。上个月我们去保青班学到他们的搪炉技术,经过个来月的研究试验,我们取得了很好的收效。”
官久“呼”一下站起来说:“老子的父亲是我村数第一的炉头大师。老子出师时,你还在你娘的肚子里打滚呢,你奶水未干就来教训老子。”
栋贵敲掉烟斗里的烟灰说:“栋喜搪的炉子,倘若只能放九包铁水,由我来请客,请大家去连江大酒家吃一餐闹热的酒席吧。”
官久师傅又叹了一声说:“照你们的说法,我肯定要输掉这一桌酒了。”
满叔嬉皮笑脸地说:“官久叔,我立军令状。输赢都是我的事,哪能由你们贴酒钱。若我失败了,不但要罚一席好酒好菜,而且还要……”。
爸爸敲着烟灰说:“看着老子做什么?失败了老子打红你这猴子屁股。”
栋喜说:“赢了呢,发三块大洋奖金去县城玩一天。”
标仔和土仔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呢?”
栋贵说:“官久叔,就这么定了。明天开炉,后天收一天账,大后天是县城赶圩,放一天假,发三块大洋给他们青年人去县城逛逛。”
三个青年人大笑起来。
顺干说:“爸爸,金花姐姐要我去县城看电影。”
栋贵笑起来说:“官久叔,这次我上当了。原来他们早已串通一起来作弄我们。顺干,你莫要跟他们走,你满叔鬼明堂多,上次爸爸买的电影票都给他拐走,你不怕他拐卖你吗。顺干,你跟爸爸和叔公在家里。”
二四
夜。庙里神台上点着一盏煤油灯,地上摆着三个箩筐,上面反盖着斗篷。
炉头小组的人都在围着三个箩筐结账。
栋喜把收来的银元交给官久手中说:“官久叔这是我在欧老板处收来的账。”
标仔翻开账本说:“欧老板欠二百元。清账。”
官久眉开眼笑地从中拿出一个银元吹了一口风,放在耳边听了一下后,才清点银元揭开斗篷,把银元装到箩筐里,又盖上斗篷。
栋喜说:“土仔,叶老板交了多少?”
“他交清了一百大洋欠款,还交了一百大洋犁头的订金,一共二百元。他要我们最少还要开一次炉。”
栋贵说:“官久叔,再开一次炉,满足群众的要求。”
官久说:“还要推迟二、三天回家?”
栋贵说:“
栋喜说:“欧老板也想再要犁头铁锅,我没有接他的订金。”
官久有点气地说:“你尽是主意。巴不得多留些日子,还想跟盘金花亲热几天。”
土仔说:“满叔,你去接过订金来,没有烂铁,我俩上瑶山去收购。”
官久说:“不能再拖了。用光这点铁和炭就回家,你土仔黄瓜已经讨了亲,想留在这里做招郎公。”
栋喜说:“官久叔,开炉倒犁头的事,等我们去县城回来再说。土仔,昨天我们放了几包铁水?”
土仔说:“十一包,倒到晚上八点钟了。官久叔公,你讲话要算数。”
标仔收拾着账本说:“认输请酒,每人再发三块大洋奖金,明天县城赶圩,我们去逛街。”
栋贵说:“官久叔,给他们三人每个人三元奖金。明天你们回早点,晚上我来出钱请酒,连江大酒家望江楼雅座,由你们点菜,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土仔说:“干狗崽也要发三大洋奖金。”
官久说:“给吧!该给的都给。”
二五
天亮了,晨光照在庙里。
栋贵说:“官久叔,我们还是按老规矩,把钱藏好,统一带回家后,再算账分钱吧!”
官久说:“干狗崽,你去闩上门,不让别人进来。”
官久端出枕头上的麻箩,看着麻箩里的大洋说:“算今年赚得钱多。就是怕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被人抢走,连人也被打得半死或被杀害,造成人财两空。”(特写:顺头岭上被匪兵抢劫的现象)
栋贵说:“覃区长说,现在天下太平了,一路上都有解放军。但是,我们在路上还是要小心点。因为还有个别漏网的惯匪特务,伺机拦路抢劫,杀人越货。”
官久把钱放在地上说:“钱都在这里,叶老板预交那一百大洋,我们只交了一半货,把钱退给他。”
栋贵说:“要讲信用。栋喜会有办法搞到烂铁开炉的,交清货给他。”
栋贵撬开铁泥芯上的一道小口子,将里面的泥巴捅出来,接着又把大洋一个一个地塞进去。
顺干走过来问道:“爸爸,这钱要藏到铁芯里面。”
栋贵说:“是的。有一年爸爸做马坝(即在马坝倒犁头),买了一套新衣服穿着回家。结果在顺头岭被土匪扒光了衣服。农历十二月,天气又冷,在我们湖南地方还下着大雪。我没有办法,只好围着烂棉被,赶路回家过年。大年初一开门打响炮了,我才提着两个犁头芯到家里拜年。”
特写:农历十二月底。大雪飞扬,四处白茫茫一片。年青的栋贵倒犁头回家时,在顺头岭遭到土匪抢劫,身上穿的新衣服被剥光。农历大年三十的午夜,铸乡传出了迎春接福的响炮声,栋贵围着烂棉被,提着两个黑溜溜的铁芯才回到家里。
顺干说:“爸爸,你挣倒钱了,拿钱去买衣服穿呀。”
爸爸指着犁头模型铁泥芯说:“钱装在里面。在路上,钱不能露白,懂吗?”
官久说:“今年我们也将钱装在这里面,这东西外面黑溜溜的,除了我们倒犁头的外,哪个要你的!连叫化子都不会来捡。”
栋贵说:“昨天下午,覃区长对我说,他今天还要来看看我们。”
官久着急起来,他说:“覃区长是来收钱的,你应该打发他一点。现在当官的,也可能和以往的乡保长、官老爷一样,不敲诈你一点钱是不甘心的。我就是怕他带兵来抢。”
栋贵说:“解放军、覃区长是诚实君子,我们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叔,你看行了吗?”说完将装满钱的铁泥芯交给官久。
官久拿着铁泥芯用力晃了几晃后说:“很好,没有响声,也没有破绽。”
晃动着的铁泥芯,突然发出声音。
庙门动起来,有人正在急促敲着门。
官久连忙放下铁泥芯,扯过一件破衣将地上的银元盖住说:“大概覃区长来诈钱了,我去开门,在门口应付一下。”
官久一打开门,覃区长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盘大山和两个扛着抢的民兵。
官久一见覃区长穿着整齐的军装,腰上挎着手枪,吓得退了两步,靠着风箱瘫痪下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长长……长官……我们……我们在这里冒有进到钱……钱,无法孝敬你们。”
覃区长连忙向前扶住官久师傅,关心地说:“老师傅你生病了?快去区卫生所医治。师傅,你们为了支援我们的农业生产,把身体累坏了,我对不起你们。”
官久仍然结巴着说:“我……我们冒……冒……。”
覃区长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卷好的纸交给官久说:“师傅,你们辛苦了,听说你们要回家,我们研究发给你们一张奖状,以表我们的谢意。”
官久师傅接过覃区长的纸张,以为土匪要财主出钱下的片子,他更加着急地说:“你们也下这片子……要……要交多少……多少钱?”
栋贵走过来,拿过纸卷打开一看,笑着说:“覃区长,谢谢政府和农友们对我们的关心和厚爱。”
覃区长走向门口说:“本来我们要开一个大会,在会上发奖状给你们,欢送你们回家。可是今天县里开庆祝大会,要我们押送一批土匪恶霸去游行示众,所以不能开欢送会了。”
栋贵说:“覃区长,叶老板处还有些货还没有做完,我们还要推迟两天回家。”
覃区长说:“谢谢!”他握着栋贵的手,匆忙地离开了破庙。
盘大山回过头对栋贵说:“师傅,你们犁头很美观、好用。我们山里人多喜欢,欢迎你们多来我们这里开炉倒犁头。”说完就跑步追上覃区长他们。
官久站起身来说:“吓死我了,我以为覃区长带着兵来抢劫我们呢。”
栋贵打开奖状,指着奖状上的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像说,“毛主席表扬我们是支前先锋。”
官久干笑一下后,弯着腰向门口望了一下,闩上门。
顺干看到官久的裤档上湿了一大片,还沾上不少的尘土,他说:“官久叔公,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撒尿撒在裤子上?”
栋贵挥动像葵扇样的手掌说:“讲什么,快跟老子做事去。早知道县里开庆祝会,我们也应该去。”
二六
风景如画的县城,街上热闹非。
人们都穿着新衣服,不少兄弟民族穿着花花绿绿的新衣。
栋喜带着标仔和土仔随着人流走着。
土仔指着站在街边的盘金花说:“满叔,你看,盘金花来等我们了。金花姑娘!”
盘金花跳着飞奔过来说:“你们来得早。”
土仔说:“我满叔半夜里就叫醒我们,还拖着我们跑步。”
栋喜笑呤吟地说:“土仔老哥,这是我们学解放军闻鸡起舞,早操跑步。”
标仔问道:“金花姐姐,今天没有开会?”
金花说:“小会昨天巳开完,覃区长和我哥哥昨天回了去,要我留下来等你们。今天召开庆祝解放海南岛的胜利大会。栋喜哥,你们也去参加吧。”
标仔说:“打海南岛的大将是邓华司令,是我们郴州人。我们的老乡指挥队伍打了胜战,我们那能不去庆祝呢。”
栋喜说:“早知开庆祝大会,我三哥和干狗崽也会来。”
盘金花说:“这次大会声势很大,覃区长和我哥哥回家去,就是要押着乡里的土匪恶霸游街示众,要枪毙几个罪大恶极的土匪特务。”
标仔说:“这一件大喜事,土仔,我们去买一封响炮。”
栋喜拿出钱交给标仔说:“对。拿点钱去买。”
栋喜见标仔拖着土仔走开了,他拉住金花的手说:“金花妹,我们准过天把回家了。今天我支了点钱,你看喜欢什么,我跟你买。”
金花说:“你们的犁头质量好又好用,覃区长要你们再倒一些。叶老板没有告诉你们?”
栋喜说:“讲了,还交了订金。我三哥也说再开两次炉,满足你们的需要。可是没有烂铁,无法完成。”
盘金花说:“烂铁我们山里多呢!我今天回家去,和你们收购,明天送去。”
栋喜说:“金花妹,我们去买东西吧。”
盘金花笑着说:“要和我买东西?告诉你,我们山里妹子的衣服这里没有买。你看我身上穿的布是自已织的土布,我妈巳经买好做衣服的花边。栋喜哥,应该跟自己买身衣服,好好打扮一下。你们的衣服又旧又破,早该买件新的了。土仔老哥的鞋子连底都没有,十个脚趾头都露了出来,也该买双解放鞋。”
栋喜说:“还是先和你买好喜欢的东东西,再和他们一起买衣服。”
大会场设在县中学的操场里。
盘金花带着栋喜他们来到了大会会场,大会巳经开始了。
士仔打完响炮回来,高兴地说:“我看见赵政委了。你们看,他在讲台上。”
盘金花说:“那是我们的地委赵书记。你们认得他?”
栋喜说:“我们来时,在路上会到他,他有学问,又关心人。”(特写:顺头岭脚的凉亭里,赵政委和他们交谈。)
土仔说:“还判了打猴子屁股两百板,可惜没有兑现。”
栋喜瞪着土仔说:“你瞎闹什么,赵政委作报告了,快听。”
大会结束,威武的解放军和民兵押着土匪恶霸游街,两边街上都站满了人。人们都喊着口号,有的还用烂黄瓜水果打土匪恶霸,解放军拦也拦不住。
栋喜他们也挤在欢呼的群众中间。
栋喜说“黄瓜老兄,你把烂鞋子脱掉,去打土匪恶霸,不打中不准穿新衣新鞋。”
盘金花说:“你尽是作弄人。据说你三哥也上过你的当。”
标仔说:“昨天我满叔为了在你们这里多住几天,串通我们几个人一起,我三伯伯才上当的。”
栋喜说:“金花妹,看土仔老兄出洋相吧。”
土仔马上脱掉鞋子去追打,被解放军拦住了,土仔吓得瘫软地上。
带队的一个官兵拉起土仔说“原来是你们!都来参加了开会吧。赵政委还说要我去找你们来呢。”
栋喜和标仔走出人群。
这个官兵就是在凉亭里见到那个警卫员,他笑微微地迎上去,握住栋喜和标仔手。接着对身边的军人说:“把他们也带到赵政委那里去”
二七
会场的临时讲台上,放着几条长凳。
赵政委正在跟几个领导干部和群众闲谈。
解放军走上去敬礼说:“报告,你的几个老乡巳带来。”
赵政委连忙走过来握着栋喜和标仔的手,告诉身边的领导说:“他们是我的湖南老乡,我当过他们的凉亭先生,他们是我的学生。(特写:顺头岭脚的凉亭里,栋喜和标仔向赵政委求教。)你们都坐吧,大个子,你还站着做什么,今天我更不会打你们屁股的。揹着大袋小袋,买起东西准备回家过四月八了。你,你是金花姑娘吧,我们也是熟人,昨天你还告了他们的状,怎么又和他们走在一起了。”
土仔发着抖说:“赵政委,我是用烂鞋……是山猴子要我脱掉烂鞋打的,他说不打中土匪恶霸,就不准我穿新鞋子,金花妹妹,你要作证呀。”
赵政委说:“大个子师傅,刚才我说了,你们是我的学生,学生做错了事,是老师没有把学生教育好,我这个凉亭先生有责任。”
盘金花说:“土仔老哥,我告你们的状,是覃区长出的主意。我们农民百姓都说你们人品好,倒出来的犁头质量好,想留住你们,帮我们多生产些犁头,免得保青犁头流到我们这里来。”
赵政委说:“覃区长也说你们做得很好。我们部队解放海南岛,也有你们的一份功劳。覃区长,我要你给他们发奖状,你办了没有?”
覃区长说:“我们本来准备开个大会,奖励先进模范,在会上把奖状发给他们。现在他们急于回家,授奖大会开不成了。刚才我已把奖状交给了师傅们。”
赵政委说:“前两天嘉禾的李县长打了个电话来,他准备去铸乡过四月八节,慰劳下湖广的师傅。李县长还说,要聘请铸乡的师傅,在圹村圩办个国营铁厂。金花姑娘,你们都留不住他们,告状告到我这里,我也无法留住,只能要他们回去又回来。刘参谋。”
刘参谋走过来向赵政委敬礼说:“到。”
赵政委回礼说:“你和他们是熟人,跟他们说一说,看看他们能不能给我们一个面子。”
刘参谋说:“毛主席讲要办人民自己的工厂,广州军区准备办一个粤北钢铁厂,请你们去那里工作,当工人。”
栋喜高兴地说:“真的……好呀!我们当工人了!”
标哥说:“好呀!在毛主席办的人民自己的工厂里做事,当家作主人,是最幸福愉快的。住在工厂,睡在工厂,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不像现在一样,挑着炉子犁头到处走,像叫化子样四处流浪。”
土仔拖着赵政委的衣袖说:“赵政委,我也要来当工人。满叔,你麻利一点,你一定要带上我,我一定听你的,当个好工人。”
标仔问道:“我们三伯伯也要吗?”
赵政委说:“就是那个小孩子不要,我们不收童工。你们回去告诉他,说赵叔叔要他回家后,好好读书,听毛主席的话,为建设日益繁荣富强的新中国而努力学习,做毛主席的好学生。”
盘金花说:“赵书记,我也想跟他们一起进厂当工人。”
覃区长说:“金花,你不是再三地要我跟赵书记说,要留住他们,怎么跟他们走了。”
赵政委说:“听说铸乡的四月八节是具有乡土特色的铸造文化节,我想要金花姑娘和刘参谋去参加。”
覃区长说:“你也放他走?”
赵政委说:“我是要他们执行一项任务。新中国建立了,各地都要办工厂,逐步实现工业化,我们必须去铸乡引进铸造人才。”
蓝蓝晴空,万里无云。
临时讲台边,红旗招展。
二八
太阳开始西斜,把门口几株柏树影挂在庙门墙上。
栋喜他们一行三人,提着大袋小袋,打打闹闹地回到庙里。他们都穿上时髦的新衣服,剪了头,打扮得漂漂亮亮。
栋贵抬着头看了一眼后,又低头吸他的烟。
官久刚洗完澡,正在门口摊晒着洗干净的衣服。
官久说:“来了三个阔少爷……。要你们不要摆阔,你们偏跟我作对,快去把衣服脱下来,回家了,不再跟老子惹麻烦。要摆阔,也要回家乡才穿。”
标仔顶起嘴来说:“你是看到我们穿走新衣服眼红吧。难道我们穿新衣的权利和自由都没有吗?”
土仔接着说;“官久叔公,现在解放了,讲自由平等,互相学习互相帮助,今天我看到解放军多么和气。你就是记得灌酒,应该去见见世面才好。向解放军学习,好好改……改……。”
官久搬出栋贵来责备三个年青人说:“黄瓜,你知道吗?你三伯父也要你们在路上不穿新衣不摆阔。他曾经吃过亏,惹出麻烦是要连累我们的。”
特写:大雪飞扬,四处白茫茫一片。年青的栋贵在顺头岭遭到土匪抢劫,身上穿的新衣服被剥光。农历大年三十的午夜,铸乡传出了迎春接福的响炮声,栋贵围着烂棉被,提着两个黑溜溜的铁芯才回到家里。
栋喜笑着走到爸爸面前说:“三哥,今天,比年关时的塘村圩还人多。”
栋贵站起来砸掉烟斗里的烟灰,慢慢地说:“我知道这事。你们走后,覃区长就来了我们这里,告诉我们今天县里要庆祝大会。你们几个后生辛辛苦苦地做了三、四个月,也应该打扮得漂亮一点,不能还像叫化子一样。再说,毛主席是我们湖南人,他为人民坐天下,坐稳了!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毛主席手下都是一些福将,有林彪、罗荣桓、叶剑英,还有我们的老乡萧克、邓华。他们打了胜战我们不穿新衣庆贺吗?他们把小诸葛白崇禧追得无处可藏,把小霸王薛岳打得屁滚尿流,把他们的主子蒋介石赶到台湾去了。我们也应该为我们的老乡骄傲呀!今天我冒去县城参加庆祝会,但是我说过,今晚我请大家闹闹热热地吃一餐,庆祝一番。”
顺干拖住栋喜说:“满叔,我也去酒馆吃喜酒。”
栋喜从袋子里拿出一套新衣服说:“这是金花姐姐跟你挑选的学生服,你穿上这新衣跟我们去酒馆,回家上学校读书。赵政委要我告诉你,好好读书,做毛主席的好学生。”
标仔说:“赵政委也要我们努力劳动,听毛主席的话,做毛主席的好工人。”
土仔说:“满叔,金花姑娘也是工人了,我去喊她来吃喜酒。”
栋喜说:“她巳回去收烂铁了,明天还要给我们送来。”
官久说:“山猴子,你太胆大包天了,有点技术就招外人进来当徒弟,想把我们的祖传祕技外传,不怕炉昌会惩罚你。告诉你,我村的规定是‘传子不传女,传媳不传婿。’栋贵老弟,你必须狠狠地教训一下你的满弟。”
标仔说:“官久叔公,招盘金花不是满叔的事,是赵政委的粤北钢铁厂招的。你也可以去那里当工人。刚才你说‘传媳不传婿,’万一盘金花是我们的满婶呢,你说违犯了规定吗!”
土仔说:“据赵政委讲,要标哥去县工业科工作,满叔到钢铁厂抓铸造车间。官久叔公,今天漏网土匪两头蛇也被押去游了街今天漏网特务两头蛇也被押去游了街,孙有财也被农会抓走了。你不要听他们的挑唆……”
官久气呼呼地站起来拍着风箱说:“你土仔黄瓜也来教训老子!老子今年不跟你们出门倒犁头了,老子在家……。”
顺干穿起新衣服走过来说:“官久叔公尿裤子时说,他要回家去当农会主席。”
栋贵挥起葵扇般的手掌说:“小小年纪不要多嘴。官久叔,你回去当农会主席,谁会选你?还是听共产党的,跟他们进厂当工人吧。”
官久说:“你这么大年纪了,是我村文武双全的技术尖子,也想跟着他们乱来。”
栋贵走出庙门,望着说:“多么美丽的朗朗乾坤啊!现在,我们在毛主席、共产党的领导下,就要过着安居乐业的幸福生活了。满老弟,只要共产党不嫌我年纪老,我也去人民自己的工厂里做事,把我们祖传的精湛铸造技艺无私地献给共产党,献给人民。为我们新中国的经济建设和文化建设贡献出自己的毕生精力!”
结 尾
连江河畔的连江大酒家。
女服务员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栋贵拉着顺干走来,身后跟着官久和栋喜三个后生。
女服务员迎上去说:“雷师傅,叶老板在望江楼雅座恭候你们。”她看到官久后马上拦住说:“雷主席,这几天两老板是国民党特务,己被关押,早就没有在这里请客了。”
栋贵说:“今天是我订望江楼包厢请客。他们,还有覃区长都是我的客人。”
欧老板走过来说:“古人云:‘先到为君后到为臣。’我都没有抢到望江楼雅座,现变成陪客了。师傅们,今天是叶老板请的客,请到望江楼雅座去。”
盘金花带着一个姑娘,背着背篓从码头上走来说:“我们不是主人,也不是客人,是送美味来的。篓子里面有周金花渔妹捕住的鲜鱼,还有我们瑶山上嫩叶泡浸的黑饭和山里野味。”
栋喜拉住盘金花的手,低声的说:“你不是回家去收烂铁?”
盘金花说:“我爸爸早巳收好了,明天一早就会送来。”
土仔接过盘金花手中的背篓又闻又看地说:“你也会做我们家乡的四月八黑饭?是我满叔教会的吧。”
盘金花说:“我妈妈做的。其实我们山里早就知道黑饭清香可口,能清热解毒退火,你们还是在我们这里学去的。”
叶老板走出酒家门口说:“难请的两朵金花也带着礼品来了,就欠覃区长还没有来。”
欧老板拿过背篓,笑吟吟地说:“山珍海味都齐全,我去交给厨房。”
覃区长和赵政委走过来。
叶老板向前握着赵政委的手说:“原来我们覃区长帮我请客人。”
赵政委拍着栋喜的肩膀说:“听说我的凉亭学生还珍藏着倒缸酒,我怎能不来!”
栋贵将手中的倒缸酒递给叶老板说:“可惜今天我们无缘请赵政委的客。”
赵政委说:“应该我来请客。俗话说,后来居上。小覃,把我带来的酒也交给叶老板。”
覃区长说:“这是赵政委托人从韶关买来的倒缸酒。要不然我们早就来了。”
欧老板笑着走来说:“你们那个请客都行,反正我已订好了菜结清了账。”
叶老板说:“咳!同行是冤家,你欧老板心太黑了,连请客都来抢,幸亏我留有一手。张大师傅,先把茶点送到望江楼;再将两朵金花的山珍海味,拿回家妙好马上送来。各位来宾们,请吧。”
望江楼上眺望着美丽的连江。
西斜太阳把初夏的连江河照耀得闪闪发光,码头过停泊着无数船只。一只帆船飞驰而来,船尾冒着浪花,把金光打碎。
荡漾的水上天空又平静了,露出了通红的太阳。
优美的歌声飘起:
妹上深山摘嫩叶,泡浸黑饭请哥尝。
我们山上凤凰要飞翔,
(我们水里的蛟龙要飞腾)
哎呀,要跟哥哥走四方。
剧终!
作者:嘉禾县农机局雷晋副 通联手机:13975709724
来源:嘉禾网
作者:雷晋副
编辑:邓和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