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廖淑珍

　　江城的西街繁华之处，最近新开了一家餐馆。这家餐馆装修得十分气派，餐桌餐椅全是实木做的，地板的花纹是精心设计的，上楼的台阶全是大理石铺就的，楼梯的扶手是拉丝不锈钢的，就连墙上的花草都铺得十分自然有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餐馆的老板花了不少成本和心思。

　　这家餐馆叫明哥土菜馆，老板是王明。

　　王明十几岁就出社会了，那时他初中都没有毕业。当年，王明的爸爸坚持让王明读完初中，再学门手艺谋生。可王明觉得读书有什么用，不如直接出去赚钱来得痛快。虽然上学时，王明的成绩不咋地，但他为人灵活，悟性好，善于交际。不久，王明就在当地一家不小的餐馆当上了学徒，做了主厨的徒弟，每天负责洗菜，切菜。王明做事认真，肯学肯吃苦。过了不久，就当上了配菜师，专门替主厨师傅配菜。由此耳濡目染，王明也学会了一些做菜的门道，虽然一些大菜，王明不敢亲自操刀，但一些家常菜，他还是做得色香味俱全的。

　　在那家餐馆做了几年的配菜师，王明觉得与其长期打工，不如自己办家的餐馆，当老板来得自在。于是，王明拿出自己好几年的积蓄，又向父母要了点投资，跟朋友借了几万块钱，租了西街闹市的一家门面，经过一个多月的装修，明哥土菜馆就开门营业了。

　　饭店开张的那几天，生意都是红红火火的。由于装修得十分有特色，西街那一带的人都来明哥土菜馆吃饭，有些人从西街经过的人也会进来尝尝王明的手艺。王明的饭店里楼上楼下都坐满了人，连路边的过道上也摆了几张桌子，顿时显出一片兴旺的气氛。因为只请了一位服务员，人手不够，王明就让妻子和老妈上阵当了服务员，王明自己也从早上七点忙到晚上十点，只有上午和下午没客人上门时，才可以歇会儿。虽然王明的饭店的菜价比别的饭店贵一些，但王明的手艺好，价格丝毫没有影响饭店生意的火爆。王明想照这样下去，一年后装修的成本就可以赚回来，而且很快就会有盈利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两个月后，王明的饭店生意依旧火爆，但收入却不如从前，原来，最近这个城市的物价涨得飞快，柴米油盐都贵了。王明开饭店的成本也提高了近一成。王明算过了，这样下去，两年的时间最多可以赚回装修的成本钱，盈利那就是以后的事了。王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想不出办法来。

　　王明的妻子张莉知道王明的心事以后，指着王明的脑袋，说：“你笨啊?每道菜的成本提高了许多，我们就不晓得想别的法子降低成本啊?比如说，买一些特价菜，少放点料，每道菜的份量少点，不就得了?”王明听了，觉得心里茅塞顿开，每天又欢天喜地地在厨房里忙碌了。

　　于是，每天王明在炒菜时，心里一边盘算，哪些佐料贵，就少放点，菜的份量也是刚够吃就行了。城里人嘛，胃口小些正常，胃口大的可以多点几道菜嘛。

　　这天上午，喜欢吃宫保鸡丁的李大爷，差他上初中的孙女来店里点了份宫保鸡丁，打算打包带走。饭店里的特价鸡肉买得多，鸡肉在冰箱里放了一个多星期了，恐怕是不新鲜了。本来王明是想让孙大爷的孙女另点一个菜，但想想冰箱里的鸡肉就要像垃圾一样扔掉，就犹豫了，那些可都是花钱买来的呀。王明把鸡肉、黄瓜、红萝卜切成丁，放入锅内炒。不一会儿，一盘香喷喷的宫保鸡丁就出锅了。妻子张莉拿出饭盒，麻利地打包，把饭盒递给了李大爷的孙女。

　　后来王明听说，那天下午李大爷上吐下泻，被送去了医院，仿佛是吃什么吃坏了肚子。王明突然想起他冰箱里放了一个多星期的特价鸡肉，不禁额头冒冷汗。

　　在王明饭店里吃了几次饭的邹小姐又来了，她点了一盘她最爱吃的红烧鲫鱼。王明店里是有几条鲫鱼，但个头都很小，原来最近鲫鱼的价格疯涨，个头越大越贵。王明想，邹小姐平时也没见她有什么挑剔，这次份量少点，她应该也不会计较吧，而且女人的胃口也不大。于是，他选了一条个头最小的鲫鱼去鳞，开膛，掏内脏，上锅。不一会儿，一盘红烧鲫鱼便端上来了。邹小姐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红烧鲫鱼哭笑不得，这条鲫鱼仿佛缩水似的，连手掌大都没有。邹小姐一声不吭地把饭吃完，在桌子上扔了二十五元，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以后，王明再也没有见到邹小姐来他店里吃饭了。

　　来店里吃过几次饭的杨老板宴请朋友，前几天打电话来，订了二楼的一间包厢，时间是在这天晚上。

　　朋友们还在路上，杨老板先到饭店点菜。王明把店里的特色菜全部列出来，不停地向杨老板推荐。杨老板禁不住王明的游说，点了十几样荤菜，有剁椒鱼头、清蒸虾 、啤酒见、口水鸡、铁板鱿鱼等，外加一个时令青菜。等杨老板的朋友一到，又上了几瓶白酒，红酒，一箱啤酒。王明想，杨老板做生意赚大钱，肯定不在乎几个吃饭的小钱。结帐的时候，他可以趁机喊高价，赚他一把。杨老板和他生意上的那些朋友，又是敬酒，又是猜拳，觥筹交错，一直吃到晚上十点，才油光满面地走出饭店。杨老板送走朋友，回来结帐，才发现这顿饭竟消费了近两千。看着那帐单，杨老板如梗在喉，出于面子又不好细问，于是狠狠心，付了帐，然后走出了饭店。那顿饭，王明赚了近千元。

　　杨老板和朋友们经常出入高档饭店，但他再也没有在王明的饭店出现过。每次他从西街经过，看到王明的饭店的招牌“明哥土菜馆”，心里就觉得别扭。

　　王明照着妻子张莉的方法做了之后，果然，饭店两个月的收入有了较大的提高，但王明也发现那些来了好几次的老顾客，来的次数慢慢变少了。

　　半年之后，王明的明哥土菜馆的生意惭惭冷淡下来了。虽然王明在这几个月也有些收入，但王明觉得心里不踏实，因为以前他主厨师傅所在的饭店，一直生意火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现象。每次，王明看到从门口经过的老顾客冷漠和疏远的表情，心里仿佛遗失了什么。晚上打洋之后，看着妻子张莉数着手中的人民币，王明真的觉得自己遗失了什么，至于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