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廖淑珍
小飞说,我想去感受那种灯红酒绿的生活。说这话时,小飞的眼神定定,没有看阿桂的脸,仿佛真的身在繁华的城市,感受霓虹漂忽的风采。
阿桂看了看小飞光洁的脸,说,好,咱俩一块去!
单位里的人都说小飞和阿桂很般配。听了这话,小飞只是淡淡地笑笑,不反驳也不承认,任由阿桂以自己的护花使者自居。小飞看起来,文文弱弱,眼光里闪烁着单纯的甜美。阿桂强强壮壮,时常一脸淡漠地微笑。强和弱两个反义词搭配起来,便构成了小飞和阿桂反向延长,异性相吸的定理。阿桂也喜欢自己变得强壮,仿佛这是他做人的资本与尊严,可以为小飞挡去许多风雨,以及四处来袭的压力。
阿桂对小飞的照顾很周到,觉得自己是小飞的一把保护伞,滴雨不漏。
小飞其实不想阿桂成为自己的遮阳伞,不想成为伞下的花朵,经一丝风雨便绽放着病态的花姿。小飞选择逃离这把伞的保护,在灯红酒绿中,做一回自己。当阿桂说要陪自己南下的时候,小飞内心流动的温情里,也有一丝丝的厌恶。小飞还是装作开朗地笑了笑。小飞的笑笑得很勉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阿桂却没有感受到,任自己的话语在嘴边继续流淌。
阿桂以为小飞乐意邀上自己闯南闯北,一道甘苦。就像小飞常常邀上他参加家宴及朋友的聚会。阿桂认为这已成为一种习惯。
小飞常常对家人和朋友说,有了爱情的后盾,世上这点风雨算什么。挫折不过就是人生道路上的几盘菜,吃进人的肚里,经过人的肠胃,到时自然会出来。偶尔反应剧烈点,导致消化不良,最终一切还不是恢复正常。小飞说这话时,阿桂也在场。阿桂便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挫折就是他和小飞共用的一盘菜。无论口味浓重还是清淡可口,无论是荤是素,他都得和小飞一起吃,有营养一同吸收,如果消化不良,两人承受总比一人承受舒服。
阿桂真把自己当成小飞不可缺少的支柱,把自己当成小飞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以致后来小飞几天未来上班,众人都开始议论了,他仍未察觉事情的不妙。其实小飞早就向单位递交了辞职函,收拾行李,南下闯路了,行动隐蔽而迅速。除了家人,其他人并不知道。
得知小飞独自上路时,阿桂心里开始有点怨,埋怨小飞不把自己当回事。可是一想到小飞文弱的身影疲惫地穿行于霓虹四起,人语杂乱的街道上时,阿桂心里的埋怨便悄悄地消失了。在巨大的怜悯面前,所有的埋怨都微不足道。就算这是个错误,它的份量也会变得很轻。阿桂心里在的埋怨便是这样变得没有份量。可是小飞知道自己的怜悯吗,知道其中的情份深深吗。阿桂这样问自己。
小飞肯定是不知道的。神经那么大条,心眼那么粗,感情那么浅,怎么就知其中的滋味呢?你不可能要求木头或石头了解你的内心吧。有的木头怎么雕刻,有的石头怎么打磨都成不了艺术品的。小飞可能就是那根雕不成艺术品的朽木,那颗磨不成美玉的顽石。
对于这种不告而别的悄然离开,除了小飞自己,谁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原来那个单位里,有阿桂的的照顾,小飞的生活风雨不入,周围人都是和里和气。阿桂和小飞的感情那么融洽,肯定会成为一对幸福的夫妻,组合一个美满的家庭,引来人们艳羡的评价。若是到了一定年岁,新的生命的诞生又增添这里的喜气与氛围。时光就这样平淡地流逝,直到有天,小飞和阿柱都能够享受天伦之乐。
阿桂并没有等到那天,那个日期已经无限期地延长了。
阿桂并不知道小飞在南方的都市里做什么。后来听人说,小飞在一个高级夜总会里做了卖酒女郎。在那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挥霍自己的青春与温情,接触各色各样的人,也因此而得到大笔大笔的钱。小飞也学会了油嘴滑舌地与人周旋,变得四方逢迎,八面玲珑,慢慢地染上了烟和酒,懂得如何逢场作戏。那些原本在小飞眼中十分恶俗的东西,如今都已成为她离不开的东西,成为她生存的手段与支柱。
见过小飞的人,都对阿桂说,别等了,小飞再不是以前那个天真单纯的小了,不再是那个看起不惹眼却让人舒服的小飞。小飞现在已是言谈举止老练世俗的小飞,她的眼里除了利益,只有淡漠。
阿桂还是等了小飞几年,直到等得自己颇感害怕,害怕小飞永远不再回来。
原以为结婚之前,阿桂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小飞,但是阿桂结婚的前一年,小飞却奇迹般地站在阿桂面前。阿桂见到小飞时,只是感觉眼熟,没有认出眼前的人就是当年的小飞,小飞变化太大了。当有人说,她就是小飞时,阿桂感觉有种激流流遍全身,令他怔怔地,不能动弹不能言语。似乎一切都停止了,包括时间,包括日月的运行。小飞对阿桂喊了一句:“桂哥!”眼泪便漱漱地流下来,中止了她的言语,在她脸上留下了两道痕。
阿桂见状,温情地说,别哭了,回家吧。
在阿桂的家里,阿桂以为小飞被自己的等待感动,回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然而几年不见的两人只留下了一段简短的对话,其他的什么也没留下。
阿桂说,外面辛苦吗?
小飞说,辛苦。可是我挺得过来。
阿桂说,为什么回来?
小飞说,为你。
阿桂说,为我什么?
小飞说,为你的青春。桂哥,别等了,你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不仅仅是爱情。男人应该拥有自己的那片天空。
阿桂突然站起来,愤怒地说,青春?我有青春吗?
阿桂缓缓挪到窗前,许久许久望着窗外,吐出一句话,小飞,你爱我吗?
小飞说,爱,胜过世上任何一个女子。
两人都沉默。
那次短促地见面后,小飞带着行李南下,从此再没有回来。一年后,阿桂也结了婚,妻子是一位甜美温柔的女人,从不忤逆阿桂的意愿。
后来有人问阿桂,你爱小飞吗?怎么不想拥有她?阿桂淡淡地说,爱她胜过任何人,但不想折断她的翅膀。
后来也有人问小飞,你爱阿桂吗?怎么不把握他?小飞淡淡地说,爱他胜过任何人,但希望他找回自己的天空。
来源:嘉禾网
作者:廖淑珍
编辑:邓和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