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文玉

离开这所学校——石桥中学已经整整四十年了。四十年来，虽然常常从她的门口经过，也总想进去看看、瞧瞧，但又因自己一生平平庸庸、碌碌无为而羞于见她，唯恐玷污了学校的一草一木。

五月一日，我与妻子商量着回一趟老家，当从学校门口经过，看见“石桥中学”四个金色大字时，不禁再一次撩动了我想见见母校的心弦。

走进校园，校园内已经不见了记忆中那一排排红砖青瓦，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典雅、别致而又坚固的钢筋混凝土楼房，有教学楼、实验楼、办公楼、教师宿舍和学生公寓。每栋楼房都安静惬意的点缀在翠绿欲滴的花木丛中，显得格外幽静、肃穆。校园内篮球场、足球场、乒乓球场等体育设施一应俱全，极具现代化水准。小花小草一簇一簇的，正迎着春日的暖阳含苞欲放、茁壮成长。樟树、槐树、柳树、柏树、罗汉松树，还有一株株叫不出名字的大树，郁郁葱葱、已成林荫，整齐的排列着，努力向上伸展。树林中时不时传来一声声清脆悦耳的鸟鸣声。此情此景，让我顿感心旷神怡、庸碌皆忘。

虽已物易人非，但校园内那口小池塘以及池塘旁的那几棵柑子树依然保留着，建校时就砌成的“露天大舞台”（现在叫“升旗台”）仍旧伫立在校园中心。

四十年前，正值青春年少的我们常在小池塘里捉鱼摸虾；在柑子树下嬉戏、偷闲；相互谈论着各自的理想、未来，有时也会悄悄谈论一下喜欢的女生。但更多的是，相互交换、品尝各自从家中带来的酸菜、萝卜干、豆腐渣和油渣戈……其情其景历历在目。

我家住在圩上，父亲在养路工班修路，每月能挣得一些工分和微薄的补贴，母亲酿些水酒，每逢赶圩时会将水酒卖了，换些鸡蛋、猪肉之类的食品，生活就能相对宽裕些，母亲时常会为我的饭菜里添上些荷包蛋、油渣戈戈之类的好菜。与我同桌的李柏光同学，家中有八兄妹，生活困难，一年到头，永远穿一件补丁叠补丁的衣服，吃的也是单一的“耶（ye）里菜”，几乎见不到他的饭钵里盛有肉类、蛋类的食品，我因此常借故与他交换着菜吃，各取所需，各自享受着青春的乐趣。直到他去世的前几个月，还发来微信，说是一直怀念着我家的荷包蛋和油渣戈戈。

凝视着仍然伫立在校园中央的那个“露天大舞台”，令人倍感交集，黯然神伤。曾多少次站在台上信誓旦旦的代表同学发言，要发奋读书、要立志成材。又有多少次因偷挖农民的红薯、花生、豆苗、玉米被抓后，站在台上低头示众那无可奈何、无地自容的场景。

记得有一年夏天，下午放学，我与同村的“平鼻子”、“左管子”、“四拉糖”、“皮溜子”等五人结伴从学校的后山绕道回家。山间小道两旁的红薯藤已经铺满了菜地，我们想：地下的红薯应该长大了，饥肠辘辘的我们，也顾不了许多，扑到地里就用手去刨红薯，其实刨出的所谓红薯也就是刚长成的红薯茎，还没有手指头大，根本就不能食用。此时，忽从茶树林里冲出了一位老人，一把就将“四拉糖”的书包死死揪住，我们四散而逃，远远的看着“四拉糖”被抓。“四拉糖”也不哭不闹，趁着老人不注意，迅速将书包内的书本和笔掏出，扔下书包不顾拨腿就跑。

第二天早上，教导主任雷老师找我谈话，问我昨天下午犯下了什么错误，那个时候我当然是不会承认的，雷老师面带不悦，严肃地说：“若要人莫知，除非己莫为”。我偷偷的瞄了一眼老师的办公桌，只见桌上放着“四拉糖”的书包，书包的带子上写着他的大名。学校不费吹灰之力就侦破了这起“红薯盗窃案”，而“四拉糖”也“意志不坚强”，很快就把我们都供了出来。

雷老师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我说你们，而是农民伯伯的红薯和花生实在是被偷得太多了，意见太大了，这才来报告学校的。等会出早操时，你们几个自觉站在台子上承认错误。”听完雷老师的话，我心里得到了些许宽慰，因为偷红薯、花生、豆苗、玉米的不只我们五个。

学校门口那棵又高又大的苦楝树不知什么时候被挖了，如今已建成高大体面的学校门楼，站在大门口，我就想起了那株苦楝树还有树下炸油糍粑的那个老人。那时，母亲总是天不亮就用她亲手为我缝制的小布兜装满一小袋子大米，作为在校一天的粮食。而我那仅仅能填饱肚子的一小袋大米，又常常禁不住大树底下、老人锅中，那橙黄发亮、香油欲滴的油糍粑诱惑，偷偷的用半袋子大米换来一个吃不饱的油糍粑解馋。

……

四十年弹指一挥间，回想起在石桥中学的三年时光，自己没有学到很多的文化知识和处世本领，心里常感到无比的惭愧和内疚。石桥中学已不再是四十年前的学校了，如今更不是“耶里菜换油渣戈”、“大米换糍粑”、“天天偷地瓜”的时代了。无论是学校环境、基础设施，还是师资力量，石桥中学均已达到“省级示范性合格学校”的标准，学生的学习环境和生活条件也越来越好，逐步走向了与城市同步发展的轨道。

一朝同窗缘，一世同学情。许多年来，我一直深深地热爱我的家人和朋友，热爱我的工作和生活，热爱身边一切美好的事物，特别是对于曾经朝夕相处的同窗校友，这种炽热的情怀，无论是过去、现在、抑或将来，我都不会改变。

衷心祝愿我可爱的母校——石桥中学人才辈出、桃李天下！